思及此，張貴妃嘴角勾了勾。

    當(dāng)初華琬的表哥李仲仁拒絕當(dāng)她張家的入幕之賓，她就詫異了，一名出身鄉(xiāng)野的文弱書生哪里來的底氣，原來是傍上閣老。

    華匠師貌若曉月，我瞧了都心疼，既然尚未許配，這事兒我就記心上了，不知張家的郎君可有艷福。張貴妃手指輕劃過華琬臉頰，聲音甜甜地說道。

    華琬微微蹲身，下官不過是凝光院一名尋常匠師，不敢擾煩娘娘費(fèi)心。

    本宮說敢，那就敢，呵呵，其實(shí)本宮是每日里閑得發(fā)慌，想尋點(diǎn)趣事兒。

    張貴妃轉(zhuǎn)身往回走，好了，華匠師將寶瓶步搖與本宮瞧瞧。

    這會不是碧竹，而是一名靜候在旁的嬤嬤來接步搖，華琬遞上蓮花紋錦匣。

    重新臥靠在矮榻上的張貴妃優(yōu)雅地傾了傾身子，笑道：華匠師格外細(xì)心。

    娘娘謬贊了。面頰上張貴妃指甲滑過的地方一陣陣發(fā)涼。

    嬤嬤打開錦匣，先檢查一番再奉于張貴妃。

    張貴妃拿出來把玩，手指撥弄步搖上搖搖晃晃的花枝寶瓶，昨日我瞧見云嵐發(fā)髻上的寶瓶簪，甚覺有趣，今兒再看云清的，又別有一番意趣，本宮記得云嵐的金寶瓶上是艾虎、百索，云清的這是

    張貴妃拈起金寶瓶到眼前，是柿子、百合、麥穗，有意思，有意思。

    終于欣賞夠，張貴妃將寶瓶步搖遞給嬤嬤，華匠師妙手玲瓏心，也替本宮制一支寶瓶簪，對了，本宮還要一塊扇形披墜。

    華琬盡數(shù)答應(yīng)，收起嬤嬤送回的錦匣，張貴妃似乎真只是好奇把玩。

    你去葉昭儀那吧，想來她們母女都盼著，改日再專程請你進(jìn)宮說話。張貴妃瞇眼說道。

    華琬卻身退下，隨宮婢離開，臨走上殿外的抄手游廊，一位身著杏色錦緞袍服，年約五、六歲的小郎躥到華琬跟前，華琬機(jī)敏地側(cè)身避過，不想小郎又退回來，指著華琬的鼻子大聲嚷嚷，我要你陪我玩！

    第169章 哄

    送華琬離殿的宮婢朝小郎福身見禮，并告訴華琬小郎是張貴妃所出的五皇子。

    伺候趙允環(huán)的三名宮婢終于氣喘吁吁地跟了上來，不停地懇求趙允環(huán)別亂跑，無奈趙允環(huán)根本不理睬她們，甚至大聲斥罵。

    趙允環(huán)脾氣雖差，可生的白嫩，五官又像張貴妃，倒是瓷娃娃般漂亮。

    華琬蹲身與趙允環(huán)笑道：殿下，下官有許多事情未辦，今日不能陪殿下玩了。

    讓我母妃替你辦，你陪我斗蛐蛐。趙允環(huán)不允許被拒絕，素來有事不順心，他就大吵大鬧，是以年時在燕雀湖，他連趙允佶也咬了，此刻被華琬拒絕，竟難得的沒有發(fā)脾氣。

    華琬搖搖頭，漫說她必須親自將首飾送到葉昭儀手上，縱是不必，也不能留下陪五皇子。

    好在張貴妃身邊的嬤嬤走了出來，看見五皇子纏華琬，臉色一變，立即上前將五皇子牽到身后，小主子，娘娘在殿內(nèi)等您呢，宮外人身份低賤，不配與小主子您玩，一會見過娘娘后，奴婢帶您去芳萼園玩秋千。

    哼，你們一個個才低賤，又賤又蠢，讓你們斗蛐蛐都不會，紫露殿的小福子會了，母妃又不肯我去尋他玩，今日好不容易再瞧見個機(jī)靈的，你又來阻攔。趙允環(huán)打小吃的好養(yǎng)的好，中氣十足，大嗓門幾乎將宸陽殿的琉璃瓦都掀了去。

    是是，奴婢又蠢又賤嬤嬤一連聲地賠不是。

    華琬留意到趙允環(huán)提及的紫露殿，紫露殿是大皇子的居所了。

    由著五皇子鬧不是辦法，征得嬤嬤同意，華琬走下游廊，至花壇的金桂樹下折幾段茅草。

    許久未編，可嫻熟的草編手藝仍不減半分。

    片刻功夫，華琬遞了一只草蛐蛐給趙允環(huán)，嬤嬤一臉警惕要阻攔，被趙允環(huán)一聲怒吼嚇得不敢動了。

    草蛐蛐栩栩如生個頭又大，彎彎的觸須顫顫巍巍地碰在趙允環(huán)手心。

    華琬蹲身道：若殿下喜歡，以后下官可以編了許多，再請嬤嬤帶進(jìn)宮來，這會下官確實(shí)有事，還請殿下見諒。

    好吧，趙允環(huán)只顧著玩草蛐蛐，頭也不抬地說道：你倒是與我大哥一樣手巧，我大哥前幾日送了我只木雕獅虎獸，下次給你看。

    嬤嬤警惕地瞪華琬，還不快走。

    華琬謝過五皇子忙不迭退下，匆匆往萃音閣行去。

    韻蘭殿里齊淑妃與趙允佶亦接到消息，知華琬進(jìn)宮送首飾了。

    齊淑妃身材瘦弱，厚厚的脂粉也遮不去皮膚的老態(tài)，色衰愛弛，有張貴妃在，睿宗帝早已不肯用正眼看她。

    華匠師得罪你了？齊淑妃親自打開十二團(tuán)花金香爐的鏤空頂蓋，移走隔片，拿香箸撥弄爐腹內(nèi)香灰，偶見幾點(diǎn)火星在香灰中明明滅滅。

    母妃？趙允佶皺著眉，似乎未聽明白齊淑妃在問什么。

    將昨兒齊府送的新香拿來，我試試。齊淑妃朝趙允佶努努嘴，又說道：連母妃也要隱瞞嗎，之前盯梢宸陽殿的內(nèi)侍傳消息時，你聽到華匠師三字，眼里只差沒迸出火來。

    母妃，華琬三番兩次誤兒臣大事，不過是名匠師罷了，兒臣尋到機(jī)會，定要她好看。趙允佶咬牙暗恨。

    你可別忘了華琬如今帶了兩名北梁匠師，她若出事，你父皇定會過問，齊淑妃自銀匣中撿出一粒新香丟入香爐雪灰中，殿內(nèi)香味登時濃郁，你與嬋娘的賜婚詔書很快會下，這幾日你安安分分地在韻蘭殿，莫要再生事端，還有，平三堂也少去了。

    趙允佶臉黑到滴墨，慶國公府宴會后，齊澤川一回齊家就同長輩說了他和齊三娘的事。

    沒有人過問他緣由，沒有在意他說的，母妃直接向父皇請了賜婚。

    還有在鄭府竹林里看到的女娘，方鏌瑞至今未打聽出是誰府上的娘子，都是群廢物。

    皇上會封你為惠王，皇上賜的惠王府宅邸在楊樓街。

    齊淑妃合上香爐，語重心長地說道：佶兒，皇家子嗣里你是第一個封王的，現(xiàn)在張貴妃一派是在壯大，但仍不能與我們相比，過兩年你與嬋娘生下皇孫，皇上一定高興，單憑這點(diǎn)，就不是趙允環(huán)那毛頭小兒能比的，所以你不用著急，更不能再被人抓到把柄，只要我們不自亂陣腳，不叫張氏有可乘之機(jī)，就能勝張氏一籌。

    趙允佶怨氣正大，哪里聽得進(jìn)去，胡亂答應(yīng)齊淑妃，心里仍舊打各種算盤，原本他得父皇重視，意氣風(fēng)發(fā)，凡事皆順風(fēng)順?biāo)?，可不知何時起，他開始狼狽，母妃和齊家拿捏他，父皇不給他好臉色看，這一切的一切，皆是拜張貴妃和趙允環(huán)所賜。

    可他又想不出萬全的，除去張貴妃的主意。

    趙允佶側(cè)過臉，不讓齊淑妃看到他猙獰的表情，氣郁結(jié)于胸，他極需要發(fā)泄，先找個軟柿子捏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