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頁
咦。華琬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手指不知甚時候卷到了散在軟凳上的絲線,揉在錦帕中,幾乎被完全扯斷。 華琬趕忙站起,要向趙允旻道歉,不想腦袋撞到馬車車頂,哎呦一聲痛的她蹲到地上。 趙允旻雙手扶起華琬,讓我瞧瞧有沒有腫了。 華琬痛的雙眸噙淚,可她答應羅坊主要堅強的,所以硬忍著痛朝趙允旻咧嘴一笑,我沒事。 趙允旻仔細檢查,確定沒腫才放開華琬。 我說過會照顧你,在我面前,不用強忍情緒,否則會令我覺得自己沒用。趙允旻替華琬揉了揉,待華琬的疼勁過去,才溫柔說道。 馬車不知走了多久,終于停下,趙允旻笑道:走吧,我們?nèi)鞴取?/br> 華琬落馬車見他們正在瓊林苑的一處圍墻下,不免詫異,甄大人是瓊林苑職官,為何不走大門? 趙允旻煞有介事地說道:此處距楓谷最近。說罷看向華琬,閉上眼。 華琬知甄大人輕功了得,剛閉上雙眼,耳邊便有風吹過,人是輕的,華琬還未仔細感受踩在風上的感覺,便已落了地。 甄大人沒有哄她,圍墻外果然距離楓谷最近,華琬睜開眼就看到了漫山似火的紅葉。 顏色純粹到令人嘆息。 小徑上鋪滿軟綿綿的落葉,華琬甚至舍不得用力踩下去。 走了不到一刻鐘,二人便已置身于楓谷中,時不時有紅色楓葉飄落下來,華琬一邊躲一邊用手去接,笑聲與雀鳥啼鳴相合,極悅耳。 任由華琬跑鬧了一會,見華琬累了,趙允旻才將華琬帶到一處視野開闊的地方,靠著楓樹,坐下歇息。 趙允旻耐心地替華琬撿去落在發(fā)髻和肩頭的碎葉枯枝,好不容易撿干凈,趙允旻不禁笑起,我終于明白小陶為何那般喜歡與你玩了。 世間最簡單的,便可最肆意。 華琬扭頭發(fā)現(xiàn)趙允旻的發(fā)束上也沾有碎葉,遂像趙允旻為她打理一般,抬手輕輕撿去。 仔細看了,華琬發(fā)現(xiàn)趙允旻的發(fā)髻上未束發(fā)冠也未扎幞頭,同當初在工學堂的謝如英一樣,單用根木簪固定發(fā)髻。 木簪的樣式簡單,簪身似流云,只隱隱雕了淺竹紋。 趙允旻抬手碰碰木簪,是我自己雕的,你是凝光院金匠師,說說我雕的如何。 華琬很驚訝,豎起大拇指,很好呢,甄大人學過木雕嗎。 沒有學過,自己無事雕了解悶,就如你原先編草飾一般,對了,那只小魚你有帶著嗎。趙允旻忽然想起,隨口問道。 華琬從荷囊掏出黃花梨木雕小魚,甄大人是在說這條魚? 趙允旻眉眼舒展,欣然地笑道:帶著就好,我一直擔心你嫌尋常扔了。 是甄大人雕的?華琬記得當初她得到這條小魚時,還不認識甄大人,小魚她很喜歡,獨自一人時常捏在手心把玩,小魚被她摩挲的光亮,透出幾分少見的玉感。 見過,只是你不記得。趙允旻目光悠遠,而且我與嬸娘認識的時間,要比阿琬進工學堂的時間還早。 華琬聽的糊涂,要向趙允旻詳問,趙允旻卻賣起關(guān)子,故事千回百轉(zhuǎn),我一時半會說不清,待嬸娘回來后,你再詳細問嬸娘。 咦?太壞了。分明是抱怨,可華琬自己都覺得滿是嬌嗔。 趙允旻仰首,目光透過枝葉看到湛藍天空,華琬,你替我制發(fā)冠好嗎,當然不用現(xiàn)在,待你忙完六院競藝后,得空了再替我制。 華琬忙不迭地點頭,她正愁不知該如何報答趙允旻,漫說是制她最擅長的首飾,縱是要她拿起針線縫袍服,她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 華琬在楓谷里轉(zhuǎn)了一個時辰都舍不得離開,臨近午時,實是餓的慌,才隨趙允旻乘馬車回京城。 趙允旻帶華琬順路在食肆用了午食,因為下午有事,遂直接將華琬送回凝光院。 往后有事我都會讓鵓鴿提前送信去,若你不得空,回我一句便行。告別時趙允旻同華琬說道。 嗯!在華琬看來,趙允旻就是站在五色云朵上的神祇,容貌似仙,功夫出神入化,在她遇到危險和困難時總能出現(xiàn)在她身邊。 華琬步子輕快地回上界坊棕色小樓,剛到庭院,就看到王芷蓉在同一名婢子置氣。 好在婢子只是被王芷蓉數(shù)落幾句,未有打罵,華琬安心地回隔間,王芷蓉的閑事她盡量不要管了。 第106章 專注 王芷蓉交代你往后將齊淑妃定的首飾都給她?羅坊主接過婢子捧上前的金竹葉釵。 現(xiàn)下羅坊主因六院競藝將首飾分于各金匠師,但齊淑妃、云嵐公主等人的她仍不敢掉以輕心,每一件首飾制好后,她都會親自過目檢查。 金竹葉釵顯然用了心思,釵頭添有一圈細碎金葉,比之尋常的更精致耀目。 羅坊主頗滿意,王芷蓉的制飾技藝確實不錯,遂將金釵用紅綢攏了放回錦匣,這支金釵可以了,明日交給韻蘭殿的內(nèi)侍,既然王匠師要求制齊淑妃的首飾,就都給她。 羅坊主大約知曉王芷蓉的心思,不過后宮里齊淑妃因二皇子在皇上跟前得臉的緣故,反而行事小心低調(diào),鮮少喚她們這些匠師進宮問話。 如此讓王芷蓉接齊淑妃的首飾,比起接張貴妃等人的,她更省心。 婢子正要退下,想起一事,又說道:坊主大人,今兒奴婢還遇見了吳匠師,吳匠師卻是要求奴婢別將大皇子的佩飾交給她,奴婢尋思大皇子一年里都沒從咱們凝光院定過兩件首飾,也未敢答應,只言要過問了坊主才行。 豈有此理,大皇子是正經(jīng)龍子龍孫,她豈有資格挑揀。羅坊主蹙眉不悅,若不是大皇子定的首飾簡單,也不會交給吳嬋蘭這三流匠師,竟然還蹬鼻子上臉。 罷,往后大皇子的首飾先與我,待明年六院競藝后,還可交與華琬。羅坊主坐在矮塌上按揉眉心,因為師父和甄家緣故,她對大皇子沒有半分輕視。 大皇子于北梁回來后,她曾遠遠地見過兩次,皆垂首安坐于不顯眼的位置,不聲不響、束手束腳,似乎周遭的喧囂熱鬧都與他無關(guān),偶爾站起,寬大的身影只顯蕭索落寞。 羅坊主眼睛酸澀,大皇子真真是被荒廢了,太可惜。 十月剛過,整個京城忽然就天寒地凍起來,連下兩場雪,小棕樓到院子的石梯開始結(jié)薄冰,時常能見到婢子過來,拿手錘將冰一片片敲碎再掃去。 天冷了宮里那些貴人的活動也變少,是以凝光院亦進入閑期,羅坊主幾乎每日都在華琬的隔間幫忙。 吳院使也未閑著,她擔心華琬因天冷手僵不靈活,忙不迭地將凝光院領(lǐng)到的大部分銀炭送到華琬處。 丈把寬的屋子點了兩盆炭火,未免中炭氣,羅坊主特意留了窗。 金頂冠的底子和龍鳳紋已經(jīng)編了七八成,羅坊主每每捧起金冠,看到金冠上金絲走出的線紋,皆會激動不已,紋路的變化奇妙無窮,用眼睛甚至看不到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