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熱熱鬧鬧。宛如幻夢。

    而羅素的臉上是空洞的表情，像是還沒有睡醒。他下意識的想要推開房門，但拉動了一下把手、門卻像是被鎖了起來。

    “——爸爸！”

    就在這時，羅素感覺有人在拉扯著自己的褲腿。

    他低頭看去，卻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大約五六歲，有著白色的長發(fā)與貓耳，瞳孔像是祖母綠般清澈的小女孩。

    “爸爸！”

    她稚嫩的再度喊著：“我們都在這，你要去哪??？”

    羅素恍惚了一瞬，張了張嘴。

    他竟是沒有說出什么。真切無比的、活在這世上的實感漸漸被取回，如同被凍僵的人泡在熱水之中。

    “安娜?！?/br>
    沙發(fā)上的翠雀突然懶洋洋的開口：“快過來……別打擾你爸爸。”

    翠雀抱著歡呼著跑過去的小女孩，并沒有回頭看羅素。

    而是親昵而慵懶的將她擁入懷中，給她理了理頭發(fā)、隨后親了她一口，微笑著輕聲說道：“他呀……是要去拯救世界呢?！?/br>
    “……是啊?！?/br>
    羅素放松了下來，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張揚的笑容，眼中的色彩漸漸歸來。

    他的眼角有淚水緩緩流下。但那并非是悲傷的淚水。

    羅素的語氣前所未有的溫柔，第一次染上了并非屬于少年的成熟色調(diào)：“爸爸是要去拯救世界呢。

    “——讓你們都看看這美麗的藍天?！?/br>
    羅素說罷，回頭將房門一把推開。

    這次他開門開的輕松無比。

    就仿佛這扇門從未上鎖。

    第五十三章 英雄的意義

    羅素歸來了。

    在失蹤幾個月之后，他終于帶著勝利的消息、以及未來的希望回來了。

    他是被新生命誕生于世的那聲嘹亮哭喊，以及從人們心底萌發(fā)的希望所喚醒的。

    通過鹿首像的預(yù)言與計劃，已經(jīng)知曉真相的人們歡呼著，慶祝他們的英雄戰(zhàn)勝了幻夢。但羅素的歸來，卻并沒有在人群中引起什么波瀾、引發(fā)什么狂熱亦或是質(zhì)疑。

    因為人們已經(jīng)不再迷茫。

    他們已經(jīng)知曉了未來的路，明白了自己將要如何前行、去往何處。

    “英雄”對他們來說，已經(jīng)不再是生活必需品。

    在永夜之下、城市之中，活到現(xiàn)在的每個人都成為了英雄。

    家人的英雄，愛人的英雄。更是自己的英雄。

    他們并非是為了什么“文明的傳承”、“人類的未來”而選擇拯救世界，而是為了保護自己身邊的人；他們也不是因為“黃昏種”、“英雄”的原因而信任羅素——僅僅只是因為他們不愿舍棄希望。

    他們還想要活著。想要與自己所重視的人一同活下去。

    正因為這種欲望如此清晰，萬眾一心。出身、性別、靈親、年齡、才能、教育、容貌、性格……在任何領(lǐng)域都不與他人相同的人類，才能團結(jié)在一起。

    不是什么崇高的理想。

    只是為了共同的活。

    這是一場災(zāi)難。但同時卻又是一場機遇。

    羅素感嘆于人們的成長。他身披白袍，蹲在醫(yī)院大樓的最高處，安靜的望著永夜中的城市。

    比起昔日空島之上璀璨輝煌的夜景，這永夜中的城市顯得如此寂靜。只剩下少數(shù)幾處關(guān)鍵設(shè)施仍然徹夜亮著燈光。城市中吹拂著摻著冰的極寒之風，窗欞上凝著厚厚的霜。

    羅素只是待了一小會，他的衣服上就結(jié)了一層霜?？瓷先ゾ拖袷且蛔谎└采w的雕像。

    “不去看看你的孩子嗎？”

    壞日那懶洋洋的聲音，從羅素身后傳來：“是個可愛的小姑娘。眼睛隨你?！?/br>
    “已經(jīng)看過了。我剛回到現(xiàn)世就去了那里。甚至都已經(jīng)給她起好名字了……”

    羅素沒有回頭，輕聲答道：“你太低估現(xiàn)在的我了。我已無處不在。”

    “我們的新神啊……”

    壞日嘆了口氣，從羅素身后走了過來。雙臂撐在欄桿上，那寒風完全無法接近他。他走過，風雪便避開。哪怕只隔了一寸的距離，卻仿佛有千米之遠。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叫安娜?！?/br>
    “有什么特殊的含義嗎？”

    “我前世有個朋友，就叫這個名字?！?/br>
    羅素笑瞇瞇的說道：“我跟翠雀說過。如果是女孩的話，就叫安娜；如果是男孩的話，就叫安南。

    “以此來記念……我曾在另一個世界活過。而我永遠也回不去了?！?/br>
    “即使成為了神，也回不去了嗎？”

    壞日突然說道：“這就是你所想的未來嗎？用一場世界性的災(zāi)難，與所有人息息相關(guān)的滅世之災(zāi)，來讓人們團結(jié)起來?！?/br>
    “如果我真的是‘神’，或許真能回去。但那又有什么意義呢，將災(zāi)厄帶回我的故鄉(xiāng)嗎？那還不如待在這里，當這永生永世的典獄長。

    羅素瞥了壞日一樣，隨口指出了壞日的想法：“你在想，這場災(zāi)難是否必然降臨。你在懷疑，我是否有辦法在災(zāi)難降臨之前便將其消弭?！?/br>
    聽到這里，壞日微微搖了搖頭。

    壞日沒有回答，只是輕聲說道：“其實我挺喜歡你搞的那個東西的……我是說，扶濟社。

    “扶濟社利用一切人來幫助一切人，這就等于教導(dǎo)人類自己幫助自己。這很好。唯自助者得天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