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用人工智能合成的照片?！?/br>
    皇帝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嚇得黛藍(lán)的黑色狐貍耳朵一下就豎了起來。

    “在冰水六歲那年，她就已經(jīng)走了……你看。這是我們以前的照片?！?/br>
    她下意識的接過了那張被封存于水晶板中的沉重照片，看了上去。

    那何止是十幾年前——皇帝老來得女，如今他已經(jīng)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了。而這張照片看上去，皇帝恐怕最多也只有三十歲。

    那時皇帝的發(fā)色還是茶褐色的卷發(fā)，只有一縷帝企鵝標(biāo)志性的金色挑染倔強(qiáng)的豎起。強(qiáng)壯而堅(jiān)毅的青年穿著雙排扣的立領(lǐng)風(fēng)衣，板著臉、挺胸抬頭望向前方。

    而在他身邊，豎著一對白色貓耳、身材小巧的少女笑瞇瞇的把腦袋放到皇帝的肩膀上，雙手抱住他的一條胳膊。她身后的尾巴輕輕繞在皇帝的另一只手臂上，那看上去有些壞壞的頑皮笑容，讓黛藍(lán)剎那間便聯(lián)想到了冰水。

    年輕時的皇帝看著是一本正經(jīng)，卻沒有對她有任何抵抗。他的眉眼之間都很放松，眼睛炯炯有神，他很是小心自己的動作，讓自己不會擠到自己的愛人、甚至微微傾斜了自己的肩膀，來讓她能枕的更舒適。

    黛藍(lán)下意識的移開那張舊照片，看向桌面上擺著的那張ai合成的新照片。

    在她眼中，那位慈祥的老太太竟然隱約間變得模糊了起來。

    皇帝的照片中，只有一片虛無。

    老皇帝這幅姿態(tài)，顯然是單獨(dú)拍的照。

    因?yàn)樗壑胁]有那位老太太的存在——從各個細(xì)節(jié)就可以看到，她并不真實(shí)存在。

    就像是演員一樣。假設(shè)這里存在某種特效，然后對著空氣全心全意的演出……但他終究不是一位好的演員。

    老皇帝在黛藍(lán)面前拉開了抽屜，她這才看到這里面擺滿了各種照片。

    兩人從三十多歲到六十多歲，每年都拍了許多張照片。

    姿勢、地點(diǎn)各不相同……就仿佛兩人一直在一起，一同長大、變老。

    但作為女性，黛藍(lán)能敏銳的意識到，那些照片中老皇帝的眼中并沒有愛——他的眼中并沒有妻子的影子，只有一種深深隱藏著的苦痛與肅穆。

    因?yàn)樗揪涂床坏剿?/br>
    “這么多年了，”皇帝輕聲說道，“每年都會做個好幾張。我經(jīng)常會幻想著她的一舉一動，用于回應(yīng)像你這樣的記者的盤問。有些時候，睡迷糊了……我還以為我的幻想是真的?！?/br>
    “……是，被人復(fù)仇……嗎？”

    “不，是意外。一個夜晚，一場槍戰(zhàn)，一顆流彈。但就像是你所想的一般，人們一定會下意識的懷疑她是被我的仇人殺死的……因?yàn)槲矣刑嗵嗟某鹑肆恕！?/br>
    皇帝注視著那張老照片，輕聲呢喃：“很可笑吧。幸福島最有資格的老英雄，連自己最愛的人都無法保護(hù)……

    “而為了騙人們?nèi)ヅe義舉、行善行，我卻隱瞞了這件事，偽造出她還存在的模樣……就仿佛她留存于這空氣之中。為了讓人們不至于覺得‘英雄’什么都保護(hù)不了；為了讓人們相信英雄始終在監(jiān)視一切不義之舉；為了讓人們不會意識到，英雄是可以被報(bào)復(fù)的這個事實(shí)……

    “我最對不起的就是冰水。

    “我從小就教她說謊。讓她對老師同學(xué)，都作出一副mama還在的樣子。她很小就懂了事，從小就學(xué)會了說謊……作為懵懂的孩子，她是隱瞞這個真相最有力的聲音。畢竟人們都相信童言無忌，既然冰水這么說，那么人們就相信了。

    “可這謊言，卻是為了維持整座空島的秩序?，F(xiàn)在想想，我又是什么人？幸福島的秩序要讓我一個平民來維持？要讓一個小女孩必須從小開始就對所有人撒謊才能維持？”

    皇帝從來就不干凈，也不偉大。只是人們給予了他過多的期待。

    他甚至沒有靈能。還是在最近，才覺醒了曾經(jīng)屬于天送禍來的靈能。

    可是，早干什么去了呢？

    在我最需要靈能的時候，它為什么沒有回應(yīng)我？

    老人凝視著照片，嘴角抿緊。他像是要嗤笑，卻笑不出來。眼中流淌著一種苦咖啡般淳厚的悲傷……那并非是眼淚。因?yàn)樗缫褯]有眼淚。

    “——如此可笑?！?/br>
    第六章 我不愛喝可樂了

    皇帝低頭注視著那老相片，而黛藍(lán)則在一旁注視著他。

    光是注視著這位看上去如此蒼老的英雄，就像是在認(rèn)識一個已經(jīng)逝去的舊世代。

    那是不屬于自己，也不屬于群青和理發(fā)師……連英雄俱樂部都沒有的時代。

    黛藍(lán)知道，皇帝絕非是懦弱亦或是無能之人——因?yàn)闀r代是完全不同的。

    當(dāng)年的皇帝面對的，是如今的她不認(rèn)識、不理解甚至沒有聽說過的敵人和困難。也正是因?yàn)樗退耐閭兯龅呐Γ艜屵@些敵人與困難不存在于現(xiàn)在的世界上。黛藍(lán)絕不會因此而看輕這位老英雄——人們那長久的愛戴與尊重絕不可能是虛假之物。

    她也突然明白，為什么冰水總是那樣笑嘻嘻的，很是淡然、又像是懂很多大道理的樣子。

    冰水雖然作為英雄之女，但她并沒有從這個身份中攫取到什么實(shí)在的利益——反倒是從中感受到了更多的壓力。

    她的童年從六七歲時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從那之后，她必須直面這個世界、這個社會的丑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