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還幼小、懵懂時，是主教大人教會了我許多做人的道理。其中有一句話影響我，直至今日……

    “他說，‘是祂將神圣的力量播種于我內(nèi)心。我所做的，不過是將其時時收獲，獻于饑者果腹?！?/br>
    羅素輕聲復述道：“他對‘力量’的比喻與理解，讓我眼前一亮——力量不是利刃、不是枷鎖、不是權杖、不是火焰?！α繎腔ǘ?、是豐實、是種子。力量是不言自明的美麗之物、是能使饑渴之人果腹之物、是帶來希望與未來之物?！?/br>
    “他是一位很有智慧的老者?！?/br>
    翠雀點點頭，發(fā)出清脆的聲音。

    “愛麗絲并沒有教給我太多事，”羅素輕聲說道，“或者說，愛麗絲太過溫柔……以至于她并不想教給我太多。

    “‘我可以給你愛，但我不會給你我的思想……因為你雖然流著我的血，卻是與我不同的個體；我可以給你找個優(yōu)秀的老師，但我不會給你講述我曾做過的夢。孩子就應走向與父母不同的路，我不會因為你對我的愛、依賴和信任，就擅自決定你的未來。’”

    羅素以愛麗絲的聲音，發(fā)出飽含著愛意的呢喃聲。

    “她的溫柔，并非是母親的溫柔。而是如同圣賢般清醒而潔凈的溫柔，如同月光、宛如笛音，比紗更輕、比水更柔。假如說，這世上有什么不公之事，是我一定要當面質(zhì)問神明的——那就是以愛麗絲那近乎神性的溫柔，憑什么得不到圣秩之力的認可？

    “她經(jīng)常說，‘擅自對他人許下的期待與詛咒無異?！蛉绱耍瑦埯惤z始終對鞘并沒有憎恨，但她也不期待鞘有朝一日會回來。她只是在平淡與我在一起隱居生活。

    “愛麗絲始終寬恕鞘，始終沒有怨氣。那或許是因為愛，或許是因為命運。也或許是因為她的溫柔與包容。”

    羅素說到這里，微微搖了搖頭：“直到愛麗絲被詛咒而死之前，我一直都是如此相信的。

    “那時，我想要成為愛麗絲一樣溫柔的人，像是月亮般給予他人光與善……直到那時，我才意識到……或許我需要成為的是太陽、是火。

    “明亮而灼熱。能夠溫暖人，也能夠灼燒邪魔?！?/br>
    他輕聲說著，將手摸向自己的胸口、將愛麗絲留下的項鏈緩緩緊握。

    里面儲存著的、原本屬于愛麗絲的廢棄芯片，早在羅素抵達幸福島之前、就被他覺醒的靈能所吸收。但剩下的水晶外殼，也仍會讓羅素感到懷念。

    ——那是羅素在上學的時候，曾經(jīng)想要買的首飾。

    因為它的造型，看上去非常像是初代數(shù)碼暴龍里面被選中的孩子所戴著那種插有徽章的項鏈。當時羅素雖然還沒有覺醒記憶，但也隱約間感覺到它相當眼熟。

    不過，它畢竟是邊緣鍍金的水晶項鏈，羅素買不起——人造水晶倒是不貴，貴的反倒是那鍍金的外殼?？墒菒埯惤z卻意識到了羅素想要它，于是后來折返過來、偷偷把它買了下來，打算作為羅素的生日禮物送給他。

    這也是羅素最后的生日禮物，也是愛麗絲唯一留下的遺物。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錢，早就能買比這貴重百倍的項鏈?？闪_素身上唯一的飾品、貼身佩戴的飾品，依然是這根項鏈。

    至今為止，這是羅素最寶貝、最心愛的東西。只是上次與猴面鷹戰(zhàn)斗的時候，它上面出現(xiàn)了細微的裂紋。

    他看著愛麗絲的照片，目光漸漸變得平靜、憂郁漸漸變成了寧靜：

    “——現(xiàn)在，我真的成為了太陽呢，mama。

    “我找到了愛我的人，帶來給你看了……她叫芙洛蒂，很可愛吧。我很喜歡她。

    “如果是你的話，會很喜歡她呢。我可以確定這件事，因為我已經(jīng)模擬過了……你們大概會在沙發(fā)上打鬧著，看著喜歡的節(jié)目、然后抱成一團吧?；蛟S我反而會被孤立，一個人縮在角落里打游戲。

    “或許在我累了的時候，你們會一起來安慰我。我被你們共同愛著，大概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吧?！?/br>
    羅素輕聲說道：“我要結(jié)婚了，mama。

    “沒有你，也沒有爸爸的婚禮。

    “叔叔和阿姨人都很好……他們疼愛我，甚至勝過疼愛芙洛蒂。如果你還在的話，應該和他們的關系也會很好——你疼愛芙洛蒂，他們疼我。如同交換了自己的孩子，最終又結(jié)成了新的家庭。

    “mama，我已經(jīng)找到爸爸了。但是他有些讓我失望……或許你沒有再見到他也是一種幸運。等我再次見到他的時候，我會給他一個了結(jié)的?！?/br>
    他說到這里，腦中再度浮現(xiàn)出了愛麗絲最后的言語。

    “不要去救人，羅素……人是救不完的，照顧好你自己。”

    她那微弱的低語，仍然還在羅素腦中響起：“要成為大人物啊，羅素。不要被人cao控你的命運……”

    啊啊，我做到了，mama。

    我已經(jīng)成為大人物了。沒有什么人可以cao縱，利用我了。

    羅素閉上眼睛，在心中無聲的念道。

    愛麗絲的低語聲，在他心中響起。

    那是一生為善、救了無數(shù)人的人，最后的呢喃：“不要再去試圖拯救些什么，不要再把幸福分給別人了。

    “要做一個自私的人。一個自私而幸福的人……

    “mama把mama存下的幸福……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