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事情很嚴(yán)重、問題很大，必須由羅素解決的時候，他才會突然振奮精神，爬起來抖抖毛，準(zhǔn)備速戰(zhàn)速決。

    而他無論是對精靈、天使，甚至于作為頂頭上司的董事長，羅素最多也就是在表面上給一個無可指摘的恭敬態(tài)度。私下里可以說是毫無尊重可言。

    正如翠雀之前所說的一樣——她甚至覺得，羅素將自己與三賢者放到同一個層次來思考與對話。

    ——可眼前的情況完全不同。

    翠雀可以確定……哪怕愛麗絲還活著，羅素恐怕也不會在她面前展現(xiàn)出這種姿態(tài)。更不用說羅素時刻都想動手干掉的鞘了。

    但她又覺得，這是非常合理的。

    那位老主教渾身上下，就透露著一種“靠譜”的氣息。

    他雖然在訓(xùn)斥著羅素、在給他訓(xùn)話。但翠雀能通過自己的靈能，清晰的感應(yīng)到老人對羅素的愛。

    那并非是老人對孫輩所常見的無條件的溺愛，也不是憐惜而又關(guān)心的疼愛。

    而是理性的老人，在看到被自己予以厚望的后輩終于找到了自己的事業(yè)、確定了人生道路之后，稍稍松了一口氣……卻又想趁著自己還有點用途、想要盡力將自己的經(jīng)驗授予對方的，嚴(yán)厲而又理性的關(guān)愛。

    他還認識“溫迪和愛麗絲”。溫迪的話……應(yīng)該是鞘的真名，她還隱約記得這個不起眼的名字。

    既然知道鞘的真名、又會在這種時候說出來，恐怕這位老主教，就是賽博教會那邊與鞘相熟的人了。

    即使被鞘所背叛，但老人卻完全沒有憎恨對方、更沒有遷怒羅素。在他說著鞘的真名時，翠雀從他的語氣之中品味到的，只有一種淡淡的失望。而他對羅素的期許之中，只有欣慰與希望。

    這種純粹、公正而又理性的善意，正如太陽一般。能夠使人溫暖，令人心明眼亮。

    也怪不得羅素會如此尊重他、愛戴他。

    “不為我介紹一下嗎？”

    老主教突然開口，將那仿佛能夠洞徹人心的深邃目光投向翠雀：“這位……有些憂郁的女士?！?/br>
    “您好，我叫芙洛蒂。”

    翠雀意識到此人正是羅素現(xiàn)存于世的長輩之一，于是恭敬的低下頭來：“我是羅素的女朋友……”

    “——是我的妻子?！?/br>
    羅素打斷道。

    “嚯?！?/br>
    老人嘴唇微啟，面不改色：“妻子嗎……”

    “是的?！?/br>
    當(dāng)身份已經(jīng)被羅素揭露之后，翠雀才有些害羞、又有些驕傲的承認了下來。

    “那么，婚禮辦了嗎？”

    老人肅穆的問道。

    “還沒登記?！?/br>
    羅素在一旁小聲道：“我們計劃是明天登記。”

    “奉子成婚嗎。”

    老人平淡的低聲說道，言語鋒利。

    “并非如此，”羅素連忙解釋道，“我們早就已經(jīng)相愛了……只是缺少一個結(jié)婚的契機。”

    不知為何，在老人威嚴(yán)的目光注視之下，連翠雀都變得有些心虛和膽怯。

    她那一瞬間產(chǎn)生了一種奇異的錯覺——就仿佛懷孕的并非是自己，而是羅素；此刻她作為第一次登門的女婿，在面對老丈人的打量、注視一般。

    她下意識的躲到了羅素身邊，而羅素也是第一時間反應(yīng)了過來。用自己的身體遮住了翠雀的一半身體。

    羅素悄悄伸出手來，翠雀沒有低頭便察覺到、并將其握住。

    而老人將這一切看在眼中。

    “也好。”

    老主教突然說道：“你們年輕人的事，就由你們自己解決吧。我已經(jīng)老了，就不多管閑事了。”

    說罷，他便向著某個方向走去。

    他的腳步沉穩(wěn)而有力，完全不像是這個年紀(jì)的老人。想要在這種年齡撐起如此筆直的脊梁，想必需要極為強壯與健康的軀體才行。

    “您老還年輕呢……”

    羅素露出討好的表情，立刻跟在他的身后：“還能再活個一百年！”

    “哪有那么容易。”

    老人搖了搖頭，頭也不回的說道：“也差不多就是這兩年了?！?/br>
    雖然沒有回頭，可他的聲音渾厚而沉重、如同高塔般具有壓迫力。明明站在兩人身前，可翠雀卻能清晰的聽清他說的每個字。

    羅素伸出手來，對著身邊的翠雀在唇前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他輕巧無比的左手在虛空中飛快敲擊著，一秒之內(nèi)便打出了一句話：

    “主教大人他可能是百年前的老兵?！?/br>
    老兵？

    看到這個無比陌生的單詞，翠雀甚至愣了一下、才能想到這詞的含義。

    “他……曾經(jīng)是天使？”

    雖然百年前的教法戰(zhàn)爭，也有凡人參戰(zhàn)。

    但凡人應(yīng)該不會有這種強壯的體格才對。哪怕參與戰(zhàn)爭的時候只有二十多歲，到那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一百二三十多歲了。

    他又顯然不是什么具有長壽特性的靈親，不可能活這么久、看上去卻像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人一樣“年輕”。除非他被天使光環(huán)維持了很久的身體狀態(tài)……那倒是有可能。

    “應(yīng)該是。具體的我沒敢問，我猜應(yīng)該是很有地位的人?！?/br>
    羅素回應(yīng)道。

    尤其是在知曉樂園鳥父親的下落之后……他更是如此感覺。

    沒有足夠的能力、地位也不夠高的天使，早就已經(jīng)被教會強制冬眠并榨成汁了。更不用說摘下光環(huán)，重新變成人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