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能從鹿首像這殘缺一小塊軀體中，感受到孤獨(dú)與迷茫。

    ——而這也恰是她仍作為人類，真實(shí)存在的證據(jù)。

    “什么真相？”

    羅素輕聲問道：“與麥芽酒所說的那個……‘鑰匙’有關(guān)？”

    “‘按理來說，這件事不能告訴外人。但是，理發(fā)師……你不是外人。你也即將繼承精靈之名?！?/br>
    “‘你是【薩爾】——第五天的第五個小時的守護(hù)者，即將守護(hù)著‘圣人’的命運(yùn)的繼承者。’

    “‘你已有權(quán)知曉這一切的真相。’”

    鹿首像那重重疊疊的合成聲響起，聽起來宛如神明。

    而聽到這話，那盤坐于地上的男人終于有了動作。

    他微微沉下頭來，甚至都沒有回過頭來。

    就像是他隔著那紗布、隔著自己的后腦，也能看到羅素一樣。

    ……不，那應(yīng)該不是錯覺。

    因?yàn)榱_素的確隱約感知到了，自己正被人窺視的感覺——那是他的紅移已經(jīng)觸及利維坦之墻這一人類極限的證明，超越因果的強(qiáng)大直覺。

    那是真正的直覺——并非是潛意識搜集情報(bào)之后，以豐富的經(jīng)驗(yàn)或者強(qiáng)大的思維能力，由大腦計(jì)算得出結(jié)論的偽直覺。而是不需要搜集細(xì)節(jié)、就能得以感知的玄奧直覺。

    羅素原本以為這是某種特別玄幻的能力……

    可在與麥芽酒交流過之后，他卻隱約意識到了這種能力的本質(zhì)。

    ——包括他的直覺，包括麥芽酒的未來視，包括“薩爾”看到的未來。

    那或許看到的并非是不可確定的未來，而是“人心”。

    未來是不可測算的——因?yàn)榫退隳軠y算各種事件的成功率，也算不盡人心。因?yàn)椤叭诵摹笔且粋€混沌系統(tǒng)，隨著每個人不同的經(jīng)歷、性格、情緒、激素、直覺、欲望，甚至一閃而過記憶碎片，都可能會改變原有的思緒、繼而“靈機(jī)一動”或者“若有所感”的改變原有的理性計(jì)劃。

    因?yàn)槿瞬⒎鞘沁\(yùn)籌學(xué)中的“理性人”。

    但如果看到未來的，并非是冰冷的機(jī)械……而是“人類潛意識的集合體”，那么對未來的測算就有了可能。

    如果能夠算準(zhǔn)一切人心與才能，在這個基礎(chǔ)上未來就變成了“如果這樣做”就一定會“得到這種答案”的公式。而對于那個潛意識的集合體來說，祂并不需要測算……因?yàn)槟窃揪褪菢?gòu)建了它的一部分。

    ——是的。

    精靈的命運(yùn)，所聯(lián)結(jié)著的正是這個世界的“神”。

    那位如今已然四分五裂的裂分之神。

    而靈能所帶來的直感，也與此有關(guān)。

    這意味著什么？

    被惡魔所導(dǎo)出的力量……同樣也屬于“神”。

    靈能、圣秩、命運(yùn)——這世上的一切力量，全部同根同源。

    神的軀體、神的精神、神的權(quán)限……

    ……以及，神的容器。

    “真相，到底是什么？”

    羅素問道。

    “‘夢界的【終末之塔】，并非是一座塔。而是一道‘鎖孔’?！?/br>
    “‘那里面鎖著的，是全人類的靈能潛質(zhì)?！?/br>
    “‘與這顆星球所覆蓋的灰色天穹一樣——是由‘我們’自己鎖上的，一道永遠(yuǎn)也打不開的鎖。’”

    第三十七章 星球之鎖

    羅素瞳孔驟然收縮。

    一道鎖眾生，一道鎖蒼天。

    這就是由精靈與龍所構(gòu)成的那兩道封印。

    “星球……外星球嗎。”

    他低聲喃喃道。

    羅素敏銳的捕捉到了這個關(guān)鍵詞。

    因?yàn)橹钡浆F(xiàn)在，他才真正意識到了一件事……一件被自己忽略了很久的事。

    貌似至今為止，羅素所看到的所有官方文獻(xiàn)、論文與書籍中，都沒有關(guān)于“星球”的知識。

    之前羅素沒有意識到這里有什么問題，是因?yàn)樗硭?dāng)然的將這里視為“異界”。

    ——你看，這天穹從有史以來就會灰色的、而非是藍(lán)色的；這夜晚的星星也是如此稀疏，根本無法形成星座；這個世界上有著各種不同靈親的“獸耳娘”，還有著神奇的靈能、圣秩、法術(shù)……甚至還有傳說中的精靈、以及那不可思議的浮空島。

    如果接受了這些設(shè)定的存在，那么異界沒有星球的概念、也是非常合理的吧？

    這樣的話，為什么這個世界明明技術(shù)發(fā)達(dá)到可以建造容納數(shù)千萬人生活的浮空城、卻完全沒有發(fā)展航空航天技術(shù)，也就能說得通了——因?yàn)檫@個世界并非是以星球模式存在的。

    而讓羅素世界觀崩塌的，是他之前在通神島里看到的那座雕塑。

    《打結(jié)的手槍》。

    它的存在，證明了這個世界仍然是地球上……并且是他所熟知的地球文明后不知道多少年的時代。

    自出生以來都在浮空島上，羅素甚至都接觸不到“陸地的形狀”；舊時代的歷史、書籍與文字全數(shù)被廢棄，這顯然是不希望如今的人類回憶起曾經(jīng)的文化。

    而據(jù)說在“陸地時代”，還有著不同的王國、民族與戰(zhàn)爭。各種靈親之間也曾有爭斗，存在捕獵、存在獵食……愛麗絲所持有的“殺過心”就是證明。

    就比如說當(dāng)狐貍跳進(jìn)雞圈、狼跳進(jìn)羊圈時，它并不一定會獵食完全滿足自己生存所需的“一只”，并留存剩下的作為儲備糧。而是會將所有獵物全部殺死……即使自己已經(jīng)吃飽了或者根本就帶不走，也會進(jìn)行的毫無意義也沒有緣由的殺戮——這就是“殺過”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