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骯臟而朽壞。確實已經(jīng)到了該被毀滅的時候。

    “我想你應該也知道吧——這個世界的資源即將耗盡?！?/br>
    聽到這話，羅素身邊的林檎驟然瞪大了眼睛。

    她將難以置信的目光投向羅素，希望他能大聲呵斥對方。

    可羅素卻只是一言不發(fā)，繼續(xù)注視著女孩。

    看著她的反應，坐在輪椅上的女孩忍不住笑了出來，她拍著手揚聲發(fā)出清脆的笑聲：“你看她，你看看她！她是多么的驚愕，眼中有何等的恐懼啊。

    “就和她的反應一樣，其他人只會比她的反應更大。一旦這個消息被公布或者泄露，必將引發(fā)前所未有、席卷世界的恐慌……這次將會迎來人類歷史上最大、也是最后一次戰(zhàn)爭。不是為了爭奪什么，而是為了消耗掉‘被淘汰者’的生命。

    “上一次的戰(zhàn)爭，已經(jīng)徹底摧毀了陸地。我們所能使用的七塊空島，在戰(zhàn)爭之后又能剩下幾塊呢？無論如何，人類也不可能讓不可再生的資源再度出現(xiàn)。哪怕人類的數(shù)量削減到七分之一、二十分之一、百分之一……它也必將迎來不可逆轉(zhuǎn)的終末。

    “就像是一個人，他已被醫(yī)生宣判得了不可治愈的疾病、將在痛苦與衰竭中迎來慢性死亡。既然如此，那倒不如讓它死的痛快一點——把它那尚未朽壞的內(nèi)臟讓給我。如此一來，它的死倒可以化為我新生的養(yǎng)料。”

    聽到這話，林檎反感的皺起眉頭。

    她吸了一口氣，憋在嘴里、卻又吐不出去。

    她像是想要駁斥對方，可一時半會又想不出來應該說些什么。

    而羅素只是閉上眼睛，低聲輕語：

    “……真是傲慢啊?！?/br>
    “怎么，”女孩反問道，“我說錯了什么嗎？

    “從理性的角度考慮，既然世界的滅亡已然不可逆，為何不能用來供養(yǎng)給你我？”

    ……是導師害了她啊。

    聽到這話的瞬間，羅素就突然明悟了這一點。

    導師對猴面鷹所說的關(guān)于“世界末日的隱秘”，在事實上摧毀了他的理智與人格。

    那的確是凡人所不能理解、無法承受的知識……

    當?shù)弥约壕哂小包S昏的可能性”、是“世界末日的化身”之時，猴面鷹就已經(jīng)入了魔。

    從那時起，猴面鷹不再將其他的人類視為自己的同族，而是將自己視為比人類、甚至比人類文明更高一層的存在。

    或許也正因如此，他才會有決心和毅力舍棄自己的軀體，因為他知曉自己以后有著“主導世界末日的未來”，不會在此死去。所以他才會在完全沒有進行過實驗的情況下，將自己作為孤本、也是第一個實驗品，把自己的意識傳入到網(wǎng)絡世界……

    雖然這聽起來非常果決、勇敢且干脆，但這是任何一個成熟科學家都不會做的事。因為這本就不符合一個研究者應有的科學態(tài)度……沒有經(jīng)過驗證的理論、沒有經(jīng)過實驗的猜想，都僅僅只是虛妄?？伤麉s有意無意的忽視了這一點——因為他認為自己不會死在那里。這不像是一位科班教育出身、有著豐富研究經(jīng)驗的科學家，倒更像是自學成才的民間發(fā)明家。

    也正因如此，他才會以高高在上的態(tài)度，制造出自己的副本去浸染奈落－7的心智、并將儲存著自己意識的數(shù)據(jù)化為病毒，有意識的分散給他人。為了傳播自身，甚至不惜將奈落－7的身體作為消耗性的工具，將無辜的合成人蠱惑并制成自己的提線木偶。因為他潛意識里并沒有將那些人當做自己的同類，也沒有污染他人心智的愧疚。

    當他做出這種事的時候，也就的確不再是人了。

    羅素突然想到了一個關(guān)于預言的悖論——

    就像是他以前讀過的，哈利波特與伏地魔的故事。

    伏地魔知曉了能夠擊敗自己的人即將誕生，于是準備提前解決掉對方?？蛇@卻偏偏就印證了預言的下一句，讓哈利波特成為了“伏地魔標記的勁敵、將擁有黑魔王不知道的力量”。而這“不知道的力量”，卻正是因為他的襲擊而誕生的。

    聽到預言的人試圖干涉預言，卻反而因此切中并實現(xiàn)了預言。

    正是因為猴面鷹當時相信了“黃昏”的存在，聽到了關(guān)于“黃昏”的預言，最終就真的變成了黃昏之卵。

    若是他當時沒有聽到那個預言……現(xiàn)在又會是怎樣？

    第六十一章 銜尾之雙蛇

    “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br>
    在沉默許久之后，羅素突然開口問道。

    女孩微微點了點頭，對羅素這位“同類”很是寬容：“你問?！?/br>
    “那艘空艇……是你擊墜的吧?！?/br>
    羅素緩緩問道。

    說是詢問，但他使用的卻是陳述句。

    在得知奈落－7本質(zhì)之時，他就將一切都理順了。

    能知曉在通神島也僅有高層才知道的秘密——他們將邀請幸福島的英雄群青來為他們解決合成人叛亂的問題，甚至能夠知曉群青會在哪里轉(zhuǎn)機、將會搭乘哪一班空艇抵達。

    可他們卻不知道，羅素在太陽島延誤了半天這種小事。如果對羅素抱有殺意的那個人真的是神智重工的高層，那么他也應該能在太陽島安插眼線，而羅素在太陽島住下這件事是沒有任何隱瞞的。

    ——猴面鷹恰好就能做到第一件事、卻做不到第二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