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點來說，他相當(dāng)于是把全人類的意志凝聚在了一起。

    ……猴面鷹所做的事，與羅素本質(zhì)上竟然有些相似。

    猴面鷹的技術(shù)，應(yīng)該與鹿首像是完全一樣的。她當(dāng)年將自己化為電子幽靈，比猴面鷹不知道早了多少年。

    可為什么，鹿首像卻沒有成為“黃昏”呢？

    羅素很快就意識到了兩者的不同。

    ——因為鹿首像，沒有試圖用自己的意識去與他人融合。

    她對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她就是一個游走于互聯(lián)網(wǎng)之中的電子幽靈。盡管她早已化為病毒，潛藏于每個巴別塔成員的腦中，用這種方式在道途之間來開啟原本“必須是自己到過的房間”才能拉開的任意門。因為她的確也可以算作是“來過了這里”。

    而她雖然投放了病毒，卻從未想過要用這種病毒來“牟利”。

    她自己的軀體殘破到只剩半個頭顱，甚至連四肢都沒有。就這樣被掛在墻上百余年，就好像成為了真正的、掛在壁爐上面的“鹿首像”一樣。

    可即使如此，她也從未對他人健康而有活力的軀體動過歪心思。

    明明只要她想——她就可以通過種種手段輕而易舉的奪走他人的軀體。

    而猴面鷹就是逾越了這條禁忌之墻。

    ……想想也是。

    奈落－7得到了昏黃色的靈能之時，也差不多就是她接受了“毒電波”、性情大變之時。

    從那個時候，她就與猴面鷹徹底融合在了一起。

    而作出了這種禁忌之舉的同時，世界就判斷他/她具有了毀滅世界的可能、并給予了她昏黃色的靈能。

    他能作出一次來，就能作出兩次、甚至更多次。

    正如他自己所說，已經(jīng)被上傳并保存的“猴面鷹”是可以被無數(shù)次復(fù)制的。換言之，雖然如今下載到奈落－7身上的猴面鷹，已經(jīng)與她融為一體，成為了非己非彼、非晝非夜、曖昧不清的一種狀態(tài)……

    但他依然可以讓網(wǎng)絡(luò)空間中的“猴面鷹”繼續(xù)無限復(fù)制，然后與每一個人連接在一起。構(gòu)建出無數(shù)的“猴面鷹版?zhèn)€體”。

    等到那時，人類若是真的完成了思維上傳，就會被猴面鷹完全融合。成為真正意義上的電子幽靈……

    ……這或許，就是賽博教會所期待的那個“神”。

    “真是諷刺啊……”

    羅素喃喃道。

    “創(chuàng)神計劃”沒有創(chuàng)造出那個“主宰人類未來命運”的神，卻陰差陽錯創(chuàng)造出了真正的神——賽博教會所信奉的“人類意識共同體”。

    猴面鷹所做的事，與羅素在本質(zhì)上其實是一樣的。

    唯一的區(qū)別，就是羅素依然存在一個“真正的本體”。而猴面鷹已經(jīng)失去了維系著自己的錨，成為了漂浮于意識之海上的無根浮萍。

    如果說羅素預(yù)示著的是“萬物歸一”的未來，以一己之力承載一個文明的所有記憶、成為行走著的“活墓碑”……那么猴面鷹象征著的就是“萬物寂滅”，是用自己去不斷感染有機(jī)物、使其同化為己身、成為無機(jī)物的病毒。

    象征著存在的“1”，與象征著虛無的“0”。

    ……怎么看，都是對面更像是那個滅世魔王吧。

    羅素瞳底的昏黃色微微亮起。

    一種存在本質(zhì)受到挑戰(zhàn)的危機(jī)感……讓他終于正視起了這個敵人。

    “黃昏……你知道‘黃昏’是什么意思嗎？”

    羅素瞇起眼睛，低聲質(zhì)問道：“什么‘白晝與黑夜之間的分界’……它可不是那種虛無而縹緲的存在?！?/br>
    “和你想的不同，我大概是知道一點的?！?/br>
    黑長直的女孩坐在輪椅上，將槍收起、平放到大腿上。

    她平淡的說道：“很早很早以前，我曾經(jīng)代表幸福島的學(xué)者前往崇光島交流學(xué)習(xí)。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意識到了……薩莉魯斯是個怪物。

    “她那絕美的皮囊之下，藏著一個無法言喻的怪物本質(zhì)……就和你一樣。

    “那絕非是人類，而是某種異質(zhì)的魔物。我當(dāng)時僅僅只是意識到了這件事，大腦便如遭重?fù)?，直接昏厥了過去。

    “大概是她體內(nèi)封存著的惡魔解除了封印、或者是被夢界深處聚集的惡念奪舍了軀體……但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是純粹的人類。

    “因為她直接進(jìn)入了我的夢中。向我揭示了，關(guān)于【世界末日】的知識?！?/br>
    第五十九章 來自末日的挑戰(zhàn)書

    “……世界末日？”

    “準(zhǔn)確的說，是末日降臨以后的知識……或者說，是‘一個文明何時會被判斷為已被滅亡’這種程度的知識?！?/br>
    女孩微微閉起眼睛，她那無機(jī)質(zhì)的眼球中滿溢著恐懼與絕望：“我也是在那時才知道……原來世界可以有這么多種毀滅的可能。

    “她說，我有著成為‘黃昏’的可能性。

    “‘無限的可能性誕生于二進(jìn)制。陰陽，光暗，天地，是非，有無，善惡。但假如只有【0】或者【1】的話，那反而是毫無意義的虛無。若是用無限多的0和1來描述這個世界，并將其中的任意一種抽掉、這個世界就會在一瞬間坍塌毀滅?！?/br>
    “……她是這樣對我說的?！?/br>
    黑發(fā)的女孩輕聲說道。

    她微微睜開眼睛——昏黃色滿溢于雙瞳之中，她的頭發(fā)無風(fēng)自動的飄揚(yáng)著。

    房間之中的所有東西，都仿佛被無形的絲線所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