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油脂被有機溶劑所溶解一般。

    怒源之河中蘊藏著的、包含了一整個世界的“狂怒”，能夠輕而易舉的將羅素心中的焦躁、不安、膽怯、悲傷全數(shù)溶解、同化。

    將所有能夠衍化為憤怒的雜質(zhì)，全數(shù)催化為“憤怒”。

    隨后，再拉出來用苦痛之錘鍛打全身。

    每次被錘擊一次，就等于是在那一瞬間，承受了一輪苦修、一輪拷問所帶來的全部痛苦。

    無論是精神上還是rou體上的。

    每一錘下去，精神上就經(jīng)歷了一次苦修。

    每一錘下去，身體上就仿佛被人處以極刑。

    如果是普通人的話，或許這一錘下去就會因為無法承受這種痛苦而當(dāng)場猝死。

    正是因為羅素有著超凡堅韌的意志，還是因為在夢界之中、沒有“大腦”因而不會腦死亡，所以才只是失去了意識。

    但隨著苦痛的涌入，作為外物的“狂怒”就被逐漸敲去、排出。

    每次當(dāng)狂怒全部轉(zhuǎn)為痛苦的時候，羅素就感到了一種強烈的，源于心靈之上的明晰——

    就像是突然得到了巨大力量的人，會出現(xiàn)“自己仿佛能夠一拳擊碎一面墻”的錯覺一般。

    心靈一瞬之間變得明晰的羅素，也感覺自己仿佛能夠與整個宇宙溝通……他的皮膚、他的軀體仿佛“四處漏風(fēng)”，整個世界的本質(zhì)不斷吹入他的心靈。

    他就像是要溶解于這個世界一般……

    當(dāng)?shù)谒拇伪磺么蜻^后，終鄉(xiāng)沒有將他再度投入到怒源之河中。

    最新一次被鍛打、而流變四肢百骸的痛苦還沒有完全消散，羅素的意識依舊模糊異常。

    但也正是因為他的意識完全模糊、空白。

    他才沒注意到，自己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人類的形體——

    羅素變成了一團灰白色的，像是膠質(zhì)又像是煙霧一般不可名狀的物體。只能勉強看出似乎是個人類，但人類的形體也即將消散。

    他幾乎要作為一種被鍛打到極致的“萬用材料”，而溶解到這個世界中了。

    終鄉(xiāng)看著他，目光無比專注。

    就如同鐵匠看著自己的作品。

    他從自己的錘子上，掰下來了一小塊鋼鐵荊棘、插在了那一團“羅素”正中。

    隨后，他再度揮動鐵錘。

    那荊棘一瞬之間就被砸扁。

    緊接著又是兩錘，他那荊棘直接融入到了那團羅素之中。

    金屬的顏色融入于那團顏色宛如腦灰質(zhì)般的膠體中，卻幾乎并沒有給它的顏色帶來任何變化。

    終鄉(xiāng)卻是松了一口氣，像是完成了什么一般。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一個大約只有風(fēng)油精瓶子大小的，很小很小的瓶子。

    那個水晶小瓶中裝著的，是不斷冒著微小的氣泡、會讓人聯(lián)想到香檳一般的東西。

    光是看著它，就可以想到一切美好的東西……希望、愛、勇氣、友情、智慧。

    終鄉(xiāng)的利爪不方便把瓶子打開，于是他將它直接捏碎。

    在里面的金色液體接觸到空氣的一瞬間，它驟然蒸騰起神圣的金色光暈。

    終鄉(xiāng)就像是擠壓檸檬汁，給牛排調(diào)味一般，將那金色的液體粗略的撒在了那一團“羅素”身上。

    隨后，他貪婪的將那些被攥在手心里的碎玻璃，混雜著剩余不多的金色汁液一口吞入到了自己口中。

    而羅素被撒上“汁液”之后，身體驟然發(fā)出嗤嗤的聲音。

    他快速的恢復(fù)成了原本的樣子……

    ——并非是藍(lán)歌鴝、也不是理發(fā)師，而是羅素的樣子。

    終鄉(xiāng)的工作完成了。

    他不再小心翼翼的對待著羅素的身體，而是將他直接從發(fā)紅的鐵砧上被揪了下來，粗暴的丟在一旁的地上。

    然后揭下自己的一枚鱗片，專注的擦拭著那發(fā)紅的鐵砧。

    當(dāng)羅素在迷茫之間恢復(fù)意識的時候，他感覺到自己的意識竟是如此清晰、心靈是如此寧靜……

    如果要用數(shù)值評判的話，他的藍(lán)移從剛剛跨越十二宮之墻的六級，一瞬間提升到了大約七級巔峰的水平。

    他已經(jīng)能夠完美的駕馭摩根的面具了，甚至還有余力再控制一個面具。

    “……非常感謝您，終老師?！?/br>
    雖然還完全沒有從地上站起來的力氣，但羅素還是掙扎著、從躺倒在地翻過身來，變成了半跪在地上。

    他心悅誠服的對終鄉(xiāng)感謝道。

    羅素從未聽過，有能夠?qū)⑺{(lán)移一次永久提高一個半等級的手術(shù)……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這應(yīng)該是法師們除凈“陰影感染”用的高級儀式。

    無論如何，它所付出的代價都是非常高的。

    “你不必謝我。這種手術(shù)，自然是有代價的……”

    工作完畢的終鄉(xiāng)，再度變成了那副冷淡的模樣：“但代價已經(jīng)有人付過了?！?/br>
    “鹿首像嗎？”

    “當(dāng)然?！?/br>
    蜥蜴人看向羅素，突然笑了出來：“別多想，‘苦難鍛造’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的。

    “對凡人來說，它只會加速死亡和瘋狂。唯有真金不怕火煉。就算是你……再受一輪鍛造的話，就要成為我的收藏品了。

    “它無法提升你的理性，只會讓你被雜念與凡俗束縛的靈魂恢復(fù)到理想狀態(tài)。

    “如果你感覺自己的意志力提升了……那是你原本就應(yīng)該有的。是那庸俗的生活束縛了它，我只是讓你調(diào)試回了最好的狀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