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昂著頭，睥睨著望著托瓦圖斯。

    他的眼神之中沒有一絲怒火。

    拳頭沒有握緊，然而緩緩?fù)鲁龅难哉Z卻是那樣的沉重：“我曾經(jīng)，很小的時候……也曾有天真的幻想。

    “我幻想著，父親所做的一切并非本意，而是迫不得已；我幻想著父親是愛著我的，只是像故事書中一般笨拙、不擅表達(dá)。

    “我曾幻想著，自己能像是常人一樣被父母所愛……有父母能去愛。”

    他深深吸了一口煙，吐出煙圈。

    “我后悔了。他根本就不是人——或者惡毒到已經(jīng)看不出來人的影子。

    “或者說，那個男人根本就沒有人心?！?/br>
    第五十三章 對立之影

    劣者淡淡的說道：“為何他這樣對待我……為何這樣對待我的母親，為何給我取這個可笑的名字……

    “你們又為何想要來刺殺我，又為何留我一命……你又為何來三番兩次找我麻煩，我都知道。

    “我也曾想過殺死自己，結(jié)束這痛苦的命運(yùn)；我也曾想過就這樣算了，享受著自己也可榮華富貴的一生。

    “我也會痛苦。我也會崩潰。我也會想要在深夜痛哭……”

    劣者像是對托瓦圖斯質(zhì)問道，又像是對自己反問道：“可我能對誰哭呢？我又能在哪里哭呢？

    “若是有人看到我在哭，恐怕會暢快的大笑出聲吧。我才不會讓你們得逞。

    “可我難道要孤身一人，在馬桶上聽著歌痛哭流涕？

    “——別了吧。”

    作為卑微的、不該存在的半精靈，他被人期盼著死、期盼著消亡。最好能徹底抹除存在的痕跡。

    作為“對立的婚姻”這一命運(yùn)的延續(xù)，他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期盼著崩潰或是自殺。

    作為精靈之子，他被囚禁于再造機(jī)關(guān)的惡魔母親流著淚喂下致死的毒藥，期盼著解脫的死。

    作為下城區(qū)的公敵，他被渴盼著隕落或是丑陋的死。

    作為那個唯一敢說實(shí)話的人，他被上城區(qū)的人們高聲咒罵，盼著他早些閉嘴、死掉最好。

    “所有人都盼著我死?！?/br>
    他咬著煙頭，發(fā)出模糊不清的低語聲：“我偏要活下來。

    “我要作為凡人而活下來。我要作為一個清醒的人，一個正直的人而活下來。

    “我要暢快的活下來，要高聲大笑。不管被詛咒多少次，咒罵多少遍，我都要發(fā)聲大笑——”

    他看向像是幼子一般的托瓦圖斯董事，臉上露出清晰的嘲諷表情：“你想與我對立，與我不和？在那個男人之后，又有一人選中了我來履行命運(yùn)嗎？

    “都可以，沒問題。你如此做，我就如此接著。你不必放出這種東西來貶低我，我也不需要發(fā)泄怒火。

    “你知道為什么嗎？”

    劣者低聲反問著。

    他再度深吸一口煙，將亮起的煙頭一把按在自己左手手心，再度烙下一道焦痕。

    唯有這一舉動，能展示他心中的不平靜。

    “——因?yàn)槲矣X得臟?！?/br>
    劣者一字一句的說道。

    聽完劣者的話，托瓦圖斯陷入到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他緩緩拍手，忍不住贊嘆道：“一個是你，一個是教父……真是讓我驚喜。

    “我原本以為，有了更好的玩具，就可以把你放下了。但你也的確是珍寶。”

    看著劣者，托瓦圖斯發(fā)出了銳利的問詢：“你行走于痛苦的獨(dú)木橋上，這是一條孤獨(dú)之道。你又能堅(jiān)持多久呢？”

    “我要堅(jiān)持到我堅(jiān)持不下去為止?！?/br>
    劣者毫不猶豫的答道：“我本就生于‘矛盾’，自當(dāng)活于‘矛盾’，最終死于‘矛盾’?！?/br>
    “可你有沒有想過，這也是屬于你的‘命運(yùn)’？”

    托瓦圖斯眉頭緊皺。

    劣者笑了一聲，臉上卻毫無笑意：“如果說這份真實(shí)無誤、痛徹心扉的痛苦也是屬于我的命運(yùn)……那也是在我個人的意愿之下，接受了這份痛苦；在我個人的意志之下行走于這條痛苦之路。”

    “了不起。”

    托瓦圖斯贊嘆道：“我會看著你痛苦掙扎著逐漸死去的?！?/br>
    “那就注視我！”

    劣者的聲音高昂響亮：“看著我走下去，看著我去死！

    “你把我當(dāng)做玩具？那我也把你當(dāng)做見證！

    “在你漫長的生命中看著我死去——就睜大你的狗眼、見證至死也不動搖的我！”

    “……看來你不需要我的幫助了?！?/br>
    幼子搖了搖頭，眼中的赤芒漸漸消散。

    劣者冷聲道：“既然如此，你就讓開。我要去救我的同事。”

    “翠雀，還是群青？”

    托瓦圖斯饒有興趣的問道：“我不會讓你過去的。你有同事在里面……我也有認(rèn)可的人要保護(hù)?！?/br>
    “那看來，還是要打一場才行……”

    “你不是覺得這沒有意義嗎？”

    “只是為了宣泄我自己的憤怒，毫無意義?！?/br>
    劣者緩緩取出了自己的打火機(jī)：“但如果是為了守護(hù)他人，這就有意義?！?/br>
    “算了吧?！?/br>
    托瓦圖斯搖了搖頭，哀憐的看著劣者：“你無法擊敗你的父親。就算拼上性命、就算變成惡魔……你也無法戰(zhàn)勝他。

    “因?yàn)閼嵟跁r間面前毫無意義……”

    他說到這里，突然頓了一下、像是聽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