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與其說是“不能死”。 倒不如說是“不敢死”…… 在羅素的注視下,劣者緩緩說道: “在我繼承了他命運的一部分……擁有了‘對立之子’的命運之后。 “因為這一命運,我無法反抗‘父’。而他也無法主動殺死我。 “‘命運’判定,我們之間有著父與子的關系。所以我們明面上必須作為父子相處……這并非是‘共識’那種軟弱的東西,而是有著自我強制力的一種約束。 “但我也有屬于我的反抗方式。 “只要我并不因此而死……只要我在不自己故意尋死的情況下,被根本不知道我出身的什么人暗殺,被狙擊、被毒殺……那么就算是我贏了。 “而他如果得不到足夠合理的借口,是無法阻止我的。” 劣者那冰冷的言語,讓羅素意識到了事情的真相。 ……所以,劣者總是會那樣憤怒。 但他的憤怒卻那樣空虛,蒼白。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反抗,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反抗什么。 他不能活。也不能死。 他不能因自己的出身而選擇死亡,也不能因他的出身而死。因為那就印證了這一命運。 他也不能誕生子嗣,那代表著延續(xù)——他甚至不能延續(xù)自己的生命,將自己改造獲得永生。 他在尋求一個合理的、并非自愿的死亡。 所以,他才會加入特別執(zhí)行部。 而他的父親,也不能人為干預劣者的行為。他只能做一個父親“理所應當”做的部分,比如說保護自己的孩子不被其他精靈殺死,也不能親手去殺死劣者、或者坐視劣者自殺而不管——哪怕只要劣者自殺、他就能逃離命運的束縛,但在那之前,他必須盡全力的維護自己的子嗣。 ……精靈竟是如此扭曲的生命。 羅素第一次理解到,精靈口口聲聲所說的“命運”,到底是什么東西。 那是銘刻于行為邏輯之上,必須遵從的行為。甚至作為孩子的劣者也繼承了一部分的“命運”。 因為這份憎恨,劣者反而必須痛苦的活著。 直到因為某事而死、或是因衰老而自然死亡,才能斷絕他的命運。 ——所以,他才不怕死。甚至期待著死。 他只是在等待一個合理的——能夠騙得過自己的,死的借口。 所以劣者的母親才會試圖毒死他,結束他此生的痛苦…… 這固然會讓精靈脫離束縛、得到永生。 但對于她來說,這至少可以讓劣者不再痛苦。這份愛意是理所當然,貨真價實的。 “……等等?” 羅素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他向劣者詢問道:“那么,你母親的靈能叫什么名字?” “終于意識到了嗎?” 劣者嘴角微微上揚。 露出一個有些蒼白、有些戲謔的無力微笑:“她的靈能叫做…… “【致死量的愛】。是的,和部長是相同的靈能。” “靈能……可以是相同的嗎?” 羅素有些吃驚。 劣者搖了搖頭:“并不,的確不會同時出現(xiàn)相同名字的靈能。但只要不是‘同時’就可以了。 “我的母親在我十八歲那年的生日就死了。那還是八年前。 “而部長的靈能,是六年前覺醒的……她覺醒靈能的時候,就已經(jīng)十六歲了。 “我知道,有些靈能學說中存在‘轉世’的說法。但母親和部長之間的靈能繼承關系,卻正是證明了這種學說的失敗。” “……啊,我知道這個?!?/br> 羅素點了點頭。 他上學時,也聽說過“靈魂轉世”這個學說,是近幾年才被否定的。 原來就是因為這個事嗎? “所以……你才一直尊敬的稱呼翠雀為‘部長’嗎?” “一部分的原因吧?!?/br> 劣者看著羅素,寬慰道:“別擔心。這沒有什么不好說的。反正就算我不跟你說,部長也會找個時機跟你說的。 “但我其實根本沒有那么多的忌諱。我只是想到那個男人,就會頭腦發(fā)熱……但我不在乎談論這個,你們不用擔心我?!?/br> ——不是這樣的。 羅素心想。 越是強調(diào)自己不在乎的時候,其實心里也就越在乎。 只是通過這種反復勸說的方式,努力欺騙自己。 就如同之前劣者對“冬眠”的說法,并沒有什么反應一樣。 按照“冬眠”的說法,劣者當年簡直就像是中二病一樣……天天嚷嚷著“殺了你”、“殺了我”。 和中二病不同的地方在于,劣者真的是活得很痛苦、而非無病呻吟。 不過,這里有一個地方卻是相同的…… 如果一個人的內(nèi)核真的改變了,那么當他回憶起自己黑歷史的時候,哪怕不感到羞恥、也會有一種懷念或是悵然。 可劣者對“冬眠”所揭露的黑歷史毫無反應。 那就說明,他仍在這一黑歷史的進程中! 所以說,劣者其實與四五年前的自己根本沒有任何變化。 孤獨讓他必須照顧好自己,痛苦讓他看上去變得比實際老上許多。 而為了一直維持自己的“憤怒”、而不是隨著時光的流逝而“和解”、“認輸”,也會讓他無暇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