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似乎有些嘲諷的言語。

    卻讓惡魔沉默了。

    她身上騰起的火焰逐漸暗淡。

    “……也許吧?！?/br>
    她的聲音褪去了那重音，變回了小琉璃的聲線。

    她一瞬之間，失去了危險的魔性、化為疲憊而庸碌的凡人。

    她沉默了一會，補(bǔ)充道：“或許我也沒有那么想死。我只是不想活了?！?/br>
    “不想再這么活下去，是吧?！?/br>
    羅素輕聲道：“我懂?！?/br>
    舍棄了身份。舍棄了自由。舍棄了夢想。

    將昔日的一切丟到地上，肆意踐踏……曾經(jīng)拼盡全力也拿不到的東西，泛濫到像是垃圾。

    “是啊，我累了。”

    如果說給翠雀和劣者聽，一定會收獲驚愕的目光。

    以食人為生，對世界充滿憎恨與絕望的惡魔……卻和羅素和平的共處一室，說著“我累了”這樣的話。

    “被人威脅著、利用著。隱藏什么亂七八糟的報道，誘導(dǎo)什么亂七八糟的話題。將大人物從山坡之上推下，作為誘餌來騙人上鉤。用這幅可笑的軀體引誘他人，再跳出來勒索錢財、掏空了就殺掉。我連玩具都算不得，玩具都會被孩子所珍視……我只是工具而已。

    “一開始說著只有一次，但一次之后就還有一次。從最開始的妥協(xié)之后，就沒有退出的可能了。

    “看看現(xiàn)在吧?！居⑿邸恳呀?jīng)逼近到了我身前，特別執(zhí)行部查到了我的名字，令人畏懼的‘劣者’就在樓上。我已經(jīng)逃不掉了。我還能怎么樣呢？”

    惡魔輕描淡寫的分析、推理著自己的下場：“我只有死路一條，但我并不恐懼。

    “屬于‘藍(lán)歌鴝’的故事早就結(jié)束了。那么，不如讓‘小琉璃’也一并落幕?！?/br>
    “……那你如今，又是要做什么？”

    羅素反問道：“是你引誘我來這里的吧。”

    “我最開始，是想給你一些情報來作為‘死’的交換?！?/br>
    惡魔重重疊疊的聲音響起：“但我沒想到，你在發(fā)現(xiàn)如此異常的我之后……居然沒有第一時間關(guān)上門。

    “你不關(guān)門，我就沒法把你拉進(jìn)來。我也沒辦法。”

    小琉璃的靈能……還需要被誘導(dǎo)者親自關(guān)門才能觸發(fā)？

    羅素思索片刻，詢問道：“什么情報？”

    “現(xiàn)在已經(jīng)用不上了?！?/br>
    “那你們組織的首領(lǐng)到底是什么人？”

    “我說不出來。每當(dāng)我想要說出些什么的時候，就會突然忘記?！?/br>
    這是……被法術(shù)封印了記憶、亦或是言語？

    羅素恍然。

    但他隱約間，已經(jīng)猜到了些什么。

    于是他換了個說法：“那么，你現(xiàn)在想要交換什么？”

    “死?！?/br>
    她干脆利落、毫不猶豫的答道。

    “……你確定嗎？我可以不殺你的。”

    “當(dāng)然，我要的就是你殺了我。就在這里——殺掉我?！?/br>
    惡魔知無不言，平靜的答道：“我絕不能被你們帶走。所以我才選擇與你，而非是劣者進(jìn)行溝通。

    “那是一個沒有感情，只知道‘正確’的男人?！?/br>
    “為什么非得殺了你不可？”

    “你非得這么刨根問底嗎？”

    “當(dāng)然。”

    羅素認(rèn)真的點了點頭：“我并不喜歡追究他人的隱私，但如今的情況不一樣。

    “我是代理人，而你是惡魔。并不是你希望我做什么，我就可以做什么的。我得知道，這是不是你的陰謀或是陷阱。

    “我能大致判斷你有沒有撒謊……所以，你說就是?！?/br>
    “真是聽膩了的一般論?！?/br>
    惡魔嘲笑著。

    但她沉默了一會，認(rèn)真答道：“因為我不希望‘小琉璃’作為罪犯的新聞被公布。

    “公司是不會透露關(guān)于‘惡魔’的情報的。那么作為小琉璃這樣知名人士失蹤的借口，我就會與某次懸案掛上聯(lián)系……來‘成為兇手’。這樣的新聞，我已經(jīng)親自處理過很多次了?！?/br>
    聽到這里。

    羅素突然意識到了事情的真相。

    “難不成，你的那位未婚妻，現(xiàn)在……在追‘小琉璃’？”

    那怪不得小琉璃會出現(xiàn)在蜂巢。

    怪不得她還在用“藍(lán)歌鴝”的身份。

    她這是期望著……自己的未婚妻有朝一日能找上門來，來給對方一個驚喜。

    而這也就意味著……

    “她不知道你就是藍(lán)歌鴝？”

    “不必問了。我絕不會告訴你，她的身份。你再追問的話，我就吃了你?！?/br>
    渴求解脫的惡魔，態(tài)度異常堅決的否決了羅素的問詢。

    但不回答就正是承認(rèn)。

    她不希望自己的身份作為罪犯被公布，希望留在未婚妻記憶中的仍是昔日的男友、如今崇拜的偶像……而非是雙倍的破滅。

    惡魔平靜的答道：“我不信任你。

    “我不信任代理人，也不信任英雄。我不信任你這樣毛毛躁躁的年輕人，更不可能相信公司、相信地下幫派。”

    但讓羅素啞口無言的是，她真的有權(quán)力去不信任。

    因為她真的經(jīng)歷過被控制著的人生。

    “就讓我作為被無知之幕殺死的無辜者吧……作為交換，我不會反抗你。

    “我不反抗你的問話，也不會反抗你的攻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