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素的尾巴慢慢豎起、左右搖晃著。

    “首領(lǐng)……”

    他的聲音響起，但因為過于空曠而變得響亮的回音讓他的聲音變得異常響亮、嚇了他一跳。

    于是羅素連忙壓低聲音，小聲問道：“首領(lǐng)他就在這種地方辦公嗎？”

    “‘——是的?！?/br>
    許許多多重疊在一起的機械合成聲，在空間中回蕩著響起。

    因回音竟多了一絲神圣感。

    而這時羅素才竟然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這房間中居然是有著光源的——可他之前根本就沒有看到。

    三道不同方向的光束聚集到一起。

    那是高懸于墻壁之上，低垂著頭的殘缺人形。

    她雙目緊閉、低垂著頭，看上去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

    一頭宛如瀑布般柔順的黑色秀發(fā)隨意撒下，容貌是偏向于可愛稚嫩的類型，宛如精致而毫無生機的人偶。

    但在她頭上，卻頂著一對銀色的金屬鹿角。就像是在鹿角上裹了一層厚厚的錫紙——眾所周知，母鹿通常是沒有鹿角的。

    在三道光源之下，那“裹上錫紙”的鹿角，正向四面八方反射著璀璨的、摻雜著細微虹色的光。

    羅素先是被那精致的面容奪取了一剎那的注意，隨后便注意到了她那異常殘缺的軀體。

    那已經(jīng)不是“殘疾人”可以用來形容的程度了。

    她身上沒有穿著任何衣服，因為全無必要。左側(cè)身體還勉強保留了鎖骨、而右側(cè)則一直到下頜與一小塊臉頰，都由機械替代。

    就連心臟都沒有，更不用說是臟器。全身上下唯一存在的部位就是腦袋……除了半截鎖骨。

    取而代之的，是全部都由機械制造的金屬軀體。

    表面沒有蒙皮，只有如鐘表般無限運轉(zhuǎn)著的機械組織。透過胸口微微凸起的弧線，又似乎可以認為她是一位少女。

    在這個時代，哪怕是全身義體也可以輕易達到。仿真程度與人類完全一致，甚至可以做到更好。

    然而……

    這孩子身下的機械卻宛如怪物一般。

    和人類沒有一絲一毫的相似之處。

    如果一個恍惚，就會隱約在墻上看到由許許多多的機械管道組成的“蝴蝶”。但那蝴蝶的翅膀、還被“粘在了”墻上——因為那原本就是固定在墻上的管道。

    是的……哪怕是由純粹機械構(gòu)建的金屬色義體、人類的部分也只有腰部以上的部分。除此之外，她自然也沒有雙臂。

    宛如釘在十字架上的受難者——可她甚至連釘都釘不上去。因為連四肢都不存在。

    “鹿首像，我人帶到了。”

    壞日抬起頭來，右手撫胸、沉聲說道。

    驚愕的羅素下意識的回頭去看。

    只看到他那總是笑著的臉上，第一次變得如此莊嚴肅穆。

    ——鹿首像。

    聽到這個代號，羅素回過頭去。

    壁爐之上的鹿首……

    ……亦或是鹿頭制成的船首像？

    這個不明所以的代號，此刻竟顯得如此的貼切……而又殘酷。

    第三十九章 機械天使

    鹿首像身上那種近乎殘酷的美感，深深震懾了羅素。

    那懸掛于空中的軀體，會讓人聯(lián)想到受難的圣人。

    而如果這么想的話，那些凌亂的管道與線纜就像是密布的金屬荊棘、又像是凝為鋼鐵的火海。

    在缺失了絕大多數(shù)的軀體過后，鹿首像的性別特征與年齡特征都變得模糊。

    “他”的容貌像是絕美的少女，可又有雄鹿才有的巨大鹿角；身上那沉寂厚重的氣質(zhì)充斥著長者的可靠感，可“他”的面容又稚嫩如幼童。

    甚至從這點來說，那像是裹著錫箔般閃耀著燦銀色光輝的鹿角，也不能判定為鹿首像的靈親特征。因為完全有可能鹿首像本身的靈親特征也被一并損毀、而這鹿角是完全的機械外部殖裝而非是普通的鹿角外面鍍了一層金屬膜……這全都是有可能的。

    宛如斷臂的維納斯一般，正因殘缺而獨顯美。

    而此刻的鹿首像相較于扣人心弦的美……倒更不如說是具有某種神性。

    “‘你好，羅素?！?/br>
    那個重重疊疊的聲音再度響起。

    鹿首像的嘴并沒有動、眼睛也依然閉著。因為根本就沒有能夠隨著呼吸上下起伏的胸部，甚至都無法確定“他”真的活著。

    多個老式的合成聲裝置，在空間角落中同時響起：“‘你可以叫我‘導(dǎo)師’、‘賢者’、‘首領(lǐng)’……當(dāng)然，我更喜歡別人直接叫我‘鹿首像’?！?/br>
    “……你好，鹿首像?！?/br>
    羅素收起被震懾的心情，認真回應(yīng)道。

    而在他們形成對話的瞬間。

    一個輕柔宛如低語般的聲音，便在羅素心中響起：

    【我會一直注視著你】

    【如果你需要我的幫助，就呼喚我的名字……我會為你拉開‘門’】

    這是……心靈感應(yīng)？

    羅素一時之間有些迷茫，鹿首像所擁有的靈能到底是什么。

    但他很快就意識到了這個能力的本質(zhì)：“這是……賽博幽靈？”

    這并非是使用靈能與自己對話，而是悄無聲息的入侵了自己的芯片、使得自己出現(xiàn)了這樣的幻聽。

    就如同芯片中播放視頻、電影、游戲時，直接在腦中響起的聲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