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具無頭尸體就擺在地上，甚至有一顆頭飛起來扎在了玻璃上。他們手中甚至還握著槍。

    ——還好。

    萬幸的是，壞日并不在房間中。

    他果然用羅素不知道的某種手段，在著陸前就離開了。

    攝像師看到這血腥而獵奇的一幕，不僅沒有避開鏡頭或者打馬賽克什么的——反而是仔仔細細給現(xiàn)場掃了一遍。還給被碎玻璃貫穿的頭顱、和地上無頭尸體的傷口斷層，以及他們手中握持的槍械打了好幾個特寫。

    “……你為什么不用槍來對抗機長室的那個歹徒呢？”

    小琉璃忍不住詢問道。

    這是她發(fā)自內(nèi)心的疑惑。

    明明這里有至少三把槍，可這個孩子卻執(zhí)著的要用刀劍去對抗兇惡的歹徒……

    而羅素，等著就是這句話。

    他一直就在往這個方向誘導小琉璃的思考。

    只要這句話說出口，就能一錘定音結(jié)束這場危機公關(guān)、為自己樹立堅不可摧的道德人設(shè)的關(guān)鍵言論——

    “……因為我沒用過槍。”

    羅素輕聲說道：“我怕誤傷到與匪徒必然在同一方向的機長先生。”

    在羅素順理成章說出這句話的瞬間。

    他心中便已是明悟。

    采訪結(jié)束了。

    ——在羅素記憶蘇醒后的第一道難關(guān)……終于是過了。

    第十六章 報恩的人們

    在羅素的那句話出口后，小琉璃便也是知曉，自己再也無法從羅素這邊問出什么了。

    因為在導出這句話后，一切問題最終都可以導向這個定論。這就是言語的引力。

    為什么當時不用槍、為什么要這樣冒險行事、為什么能夠變得那么勇敢、為什么要付出生命去戰(zhàn)斗……亦或者是追問你為什么要下死手、為什么會違規(guī)攜帶靈能武裝，最終都可以被羅素引向這個相同的結(jié)論。

    前者的答案是，“這都是為了保護機長”；而后者則因為“這最終保護了機長”的原因，她也不好追問。

    不然恐怕小琉璃就要被憤怒的機長投訴了。

    羅素保護機長的同時也是在保護自己，這就是提供了充分的動機；并且他也間接保護了空艇上的民眾、這艘空艇本身和空艇墜落后壓塌的建筑物，這毫無疑問是他的功績。

    但羅素所說出的這句話，顯然比分開回答這些問題時的得到答案、要更加強而有力，更適合寫進日報中。而就算小琉璃再繼續(xù)追問，也只能從羅素口中問出大差不多的答案，反而會被人質(zhì)疑她的專業(yè)水平……倒不如將采訪的話題停留在精華的部分。

    在小琉璃主動與羅素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后，她便帶著那些工作人員和安保人員，搭乘著直升機離開了。

    在那之后，機艙中乘客們的熱情便頓時爆發(fā)了出來。

    他們是抵達目的地后才得知，之前搭乘的空艇居然已經(jīng)被人劫持過了——而且劫持空艇的那伙暴徒，還是名為“巴別塔”的非常兇惡的一伙通緝犯……就連空艇的乘務(wù)人員都被無情殺害、并丟到了海里，死無葬身之地。

    雖然他們的目標應該是頭等艙的某人。可在空艇燃料都幾乎耗盡時，為了拖延時間、他們依然不允許機長降落。

    畢竟要是空艇降落，這些經(jīng)過義體改裝的傭兵、還是可以跳出來的。但那些普通人就肯定要遭殃了。

    “快說，謝謝哥哥?！?/br>
    一位有著纖長馬耳的女士，扶著自己女兒的肩膀，耐心的教誨著。

    看上去只有五六歲的女孩抬起頭來，奶聲奶氣對羅素認真說道：“謝謝哥哥?！?/br>
    女孩說完，自己又好奇的問了一句：“哥哥是……英雄嗎？”

    羅素愣了一下。

    他對女孩的話語，一時之間感到有些恍惚。

    貓耳的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有些苦惱的笑了笑：“哥哥也不知道呢?！?/br>
    ……這年頭，連道謝都要家長來教的稚嫩女孩，都知道“英雄”一詞嗎？

    她恐怕連英雄這個詞怎么寫都不知道，更不可能知道它代表著什么。

    可她就卻僅靠自己就能想起這個詞，并且希望羅素就是她想象中的英雄。

    這還是羅素第一次隱約間意識到，這個世界人們所渴望的……究竟是怎樣的“英雄”。

    并非是要求英雄有什么功績或者標準、拯救了什么人或者做了什么偉大的事業(yè)……而是先幻想出一個想象中的英雄，再希望現(xiàn)實中的人們?nèi)コ蔀樗?/br>
    這哪里是人。這是想象中的神明、符號化的救世主。

    怪不得這年頭，人設(shè)爆炸的英雄這么多。

    要怎樣優(yōu)秀，才能滿足這樣的人們對英雄的幻想啊……

    光是意識到這件事，就讓羅素感覺心情變得更加沉重。

    “請別這么說——”

    一位看上去大約三十多歲，戴著眼鏡、耳后有鳥羽的女士聞言，急切的說道：“毫無疑問，救下了我們的您，在我們看來就是貨真價實的英雄！”

    羅素記得她。

    這位是在小琉璃離開后，從頭等艙出來專門找羅素道謝的。

    公共艙的旅客，還只是受到“空艇墜落”的這種可能性的威脅。但頭等艙的這些旅客，卻是貨真價實的被上傳了病毒、并竊取了記憶。而且，他們甚至不知道那群人所指定的，是頭等艙的哪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