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身的前一晚。戚喻和虞昭然一起吃飯并告知他，她要出差幾天，幾天后才能回來。

    虞昭然表示理解，會等她回來。

    戚喻低著頭，勉強往嘴里塞東西。被虞昭然握住手腕。他看得出她吃不下。

    “別勉強自己，你最近忙我知道?！彼谑煜と碎g規(guī)則后漸漸能體會到戚喻的不易。做人太累了。他知道，她現(xiàn)階段出于一個成長的階段，不是以前無憂無慮的大小姐了。

    伴侶能做到的有限，他現(xiàn)在能做到的也只是給予她精神上的支持，和她一起度過難關(guān)。

    有時他會覺得自己很沒用，他能幫到她的也只是萬分之一。她不在他身邊時，他會想，她需要他嗎？

    原來人間幸福無憂才是短暫。所謂一生相伴并不是準(zhǔn)確的每分每秒。

    虞昭然握著她的手，拇指蹭著她的手心，問出心中想問的，“你需要我嗎？”

    戚喻抬眼，望住他的眼睛。

    “我很需要你。”

    “不管我做什么，都不要離開我好嗎？”

    確認(rèn)到自己被堅定地需要，虞昭然握緊了她的手。

    他把她抱起來，兩人陷在沙發(fā)里。額頭抵著額頭。

    “我知道我現(xiàn)在幫不了你什么，可不管你需要做什么，我都會在?！?/br>
    “我在努力做一個人，做一個對你有用的人。我需要你的愛?！?/br>
    戚喻想流淚，“我也是。”更多免費好文盡在：myu sh uwu.

    諸多復(fù)雜情緒在心中翻涌，她不想在這個時候哭。

    她親吻他的嘴唇。親的很用力。

    他是她在人間唯一鮮活的依靠。

    兩人從沙發(fā)滾到地面，再到房間的大床。

    天未亮。

    戚喻起身時，她看了眼虞昭然，他閉著眼睛，還在睡。

    她給他掖了掖被子，離開。

    ————

    潛艇下到海里，戚喻瞄一眼表盤的路線。

    她還記得當(dāng)時虞昭然把她送上岸的那條路。透過玻璃窗，她看的到海里的風(fēng)景。

    封哥帶人去下倉檢查武器裝備。

    她其實沒有什么耐心了。如果鮫人態(tài)度不配合，她就要動用武力了。她知道鮫人不是凡人，盡管他們有常人所不能及的能力，但他們生活狀態(tài)落后，和現(xiàn)代科技硬碰硬，不一定能討到好。

    試試吧。

    潛艇持續(xù)下潛，徐教授眼睛一直盯著表盤上的3D立體地圖，他有預(yù)感，他很快可以見到夢中的場景了。

    艇內(nèi)氣氛安靜，只能聽見人的呼吸聲，戚喻側(cè)眸。徐教授臉色漲得通紅，眼睛發(fā)光，在狂熱的期待什么。

    “徐教授，你沒事吧？”

    徐教授眼色散了散，恢復(fù)正常的樣子，“啊，沒事，太興奮了?！?/br>
    戚喻不知道為什么突然覺得這人之前的體面都是在裝的，方才的樣子才是他本來面目。

    他斜挎著一個小包，不知道裝的是什么，戚喻問及，他說是相機。

    持續(xù)的下潛，艇內(nèi)環(huán)境在氣壓下越來越差，戚喻也感覺到有些胸悶頭暈，但還好。徐教授暈了一次，吐了一回，坐在地面角落。戚喻沒管他，繼續(xù)盯著路線。

    探照燈在深海中照亮的路有限，在持續(xù)的探測中，終于，傳說中的海殿呈現(xiàn)在眾人面前。

    有巡邏的蜃女見到人間而來的龐然大物，轉(zhuǎn)身要進到宮殿，身中麻醉針，昏迷過去。

    海中發(fā)射的速度還是慢了些，但也因為慢了一步，蜃女將宮殿大門打開了。海流推據(jù)涌動，將宮殿大門更大幅度的打開。

    艇內(nèi)所有人見到傳說故事中的場面沒有人出聲。他們不是來旅游的，且大小姐對這個事很重視很嚴(yán)肅地對待這個事。所有人安安靜靜聽指揮。

    只有一個人不是戚喻的下屬，他來這里本就有私心。

    可宮殿大門打開后，艇內(nèi)卻是死一般的寂靜。

    潛艇繼續(xù)往前。

    戚喻突然覺得怪異，掃一眼地面，徐教授已經(jīng)不見了。

    她不知為何心中慌張，“徐教授呢？”她用對講機聯(lián)系下倉的封哥，“徐教授呢？去找徐教授?！?/br>
    “好的大小姐，我現(xiàn)在在中庭檢查設(shè)備，馬上下去?！?/br>
    儀器表盤開始凌亂。艇內(nèi)燈光不穩(wěn)，警戒聲急促響起。

    有人動了下倉的設(shè)備。技術(shù)人員基本都在下倉，那里是承載海底武器的位置，戚喻怕出意外，把人都派到了那里。

    她對對講機大喊，“趕快去下倉檢查，那里出問題了！”

    她想自己下去，指揮倉的門竟然被反鎖。海中一聲巨響，她驀然回頭看向玻璃窗，宮殿大門被摧毀，海底塵土廢煙掩埋視線。

    有人擅自動用了武器。

    緊接著接二連叁的炮火轟擊不斷——

    “住手——”

    煙塵將玻璃窗外所有景色模糊，戚喻和指揮倉剩的兩個人拼命撞門，對講機那邊的封哥不知能不能聽見戚喻的聲音，“是誰！讓他住手，停手！”

    下倉，門里門外的技術(shù)人員全部倒在地面，浸透了乙醚的毛巾掉在地上。徐教授已經(jīng)瘋狂，“消失吧，讓一切都停留在這個時候吧……哈哈……”半生糾纏他的夢境此刻真是呈現(xiàn)眼前。曾經(jīng)多少個夢里，多少次研究踟躕不前的時候，執(zhí)念成魔，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他。

    狂熱的向往，極致的恨意。

    半生執(zhí)迷，身在其中，在一步之遙就能摸到的時候，他選擇將夢境掩埋。

    徐教授胡亂按表盤按鍵和轉(zhuǎn)鈕。消失吧，永遠(yuǎn)消失，就永遠(yuǎn)不會再折磨他了。

    他一邊大笑一邊流淚。

    封哥帶人撞開下倉的門時，徐教授已經(jīng)坐在地上。

    潛艇外有片刻看不清海面，全是海底揚起的塵土。海底震蕩，搖擺著所有人。

    封哥把徐教授押到指揮倉時，戚喻臉色發(fā)白頹然地坐在地上。

    “大小姐……”

    戚喻扶著儀器臺勉力站起來。

    徐教授面如死灰，無視所有人，一會笑一會哭。

    “為什么這么做？”問一個瘋子是不會有答案的。

    倉內(nèi)安靜不已，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只有徐教授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戚喻抓住他的頭發(fā)，將他的臉狠狠砸在儀器臺上。臺子上一灘血。

    徐教授好像清醒些，面上終于有了正常人的表情。

    他抽動下臉頰，似乎又想笑。一下一下，她將他的臉有規(guī)律的狠狠的往臺子上砸。

    徐教授面目模糊，終于精神正常，有了痛覺。

    呻吟聲伴著血腥味回蕩在狹小指揮倉。封哥心里揪著，直到戚喻松手，他見勢趕緊讓人把徐教授抬下去。

    煙塵漸落，玻璃窗外能看清海底景象了。

    所謂宮殿已經(jīng)不存在了，原本隱于宮殿后的泉客居也化為塵土廢墟。

    戚喻扒著玻璃窗，久久不出聲。

    所與人不敢上前。

    封哥猶豫著上前一步，“大……小姐……返回嗎？”

    他看不見她的臉是什么表情，她的臉一直貼在玻璃窗上。

    良久。她說?！罢胰讼潞！？催€有沒有能用的樣本?！?/br>
    “是?！?/br>
    潛艇前行，尋找?？康奈恢?，下海的人已在倉內(nèi)準(zhǔn)備就緒。待海底揚起的沙沉一沉，清晰視線后動身。

    戚喻還趴在玻璃窗上，已經(jīng)沒有來時的執(zhí)著生機。

    戚喻走后，虞昭然就醒了。

    她給他掖被子的時候他就醒了。

    她輕聲出門，連早飯也沒吃。

    起床后虞昭然換衣服，打開衣柜時才注意到，戚喻出差好像連行李箱都沒收拾。

    是不是走的太急忘記了？

    他給她打電話，想問下她需不需要幫她收拾些衣服給她送過去。她的電話沒人接聽。

    明明是很普通的早晨，虞昭然卻莫名惴惴不安。

    胸口有不適感，說不上來什么原因。可能是因為缺失一顆鮫珠。當(dāng)時祭卜師說最近一段時間需要休養(yǎng)著，不知道他說的這個最近一段時間是指多久，他那時沒在意，恢復(fù)了精神就來了陸地。

    他去到廚房島臺處倒水喝，手一抖，杯子掉落地面，清脆一聲響，震蕩他僅存一顆的心臟。

    他好像聽到了海洋哭泣聲，悠遠(yuǎn)轟鳴。

    從醒來到現(xiàn)在，心中的不安逐漸放大。

    隱隱的，他感覺海底好像要發(fā)生什么。

    海流涌動，滌蕩世間一切不堪。

    深藍(lán)大海好像會無限包容。哪怕方才戰(zhàn)火紛飛，海水梳理繚亂，只余古老的廢墟在海底沉默。

    玻璃窗外視線漸漸清晰。

    戚喻瞳孔驟然收縮。

    人魚懸在潛艇正上方，絕望悲痛地望著眼前的殘垣。待他看清這龐然大物里的主人時，兩人眼睛相撞。

    一瞬似一生。

    哪怕海流支撐，虞昭然站不穩(wěn)，他搖晃一下，從水里往下沉。戚喻下意識想去接他，被玻璃窗阻攔。

    他和她隔著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清晰地看進她的眼睛，想要從她的眼睛看進內(nèi)心。

    為什么？

    為什么？

    為什么？

    所有事實擺在眼前，他震驚外是難以置信后的心如死灰。

    戚喻閉上眼，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她咬著牙，牙齒在顫抖。

    下海的人員已經(jīng)從廢墟中出來，拖著兩具被燒焦泡脹的人魚尸體。

    虞昭然怒意起，想要沖上前將同胞奪回來，胸前涌動的情緒化作血，他咳一下，紅色血霧模糊在眼前，在海中開出殘艷的血花。

    他失力。

    缺少一顆心的他遇此巨變已經(jīng)沒有任何力氣報復(fù)，一切都變得可笑，一切都來不及挽回。

    海中猶存的人魚臉色慘白。

    肝腸寸斷下，他絕望地朝遠(yuǎn)離人的方向游去。

    戚喻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可能要永遠(yuǎn)失去什么。

    她站在指揮臺前看著屏幕上人魚遠(yuǎn)去的身影，蠕動下嘴唇，“抓住他。”

    “抓住他?！?/br>
    “抓住他！”

    潛艇急速前進接近人魚，頂層拋出漁網(wǎng)，將人魚攏在網(wǎng)內(nèi)。

    虞昭然極力掙扎。他已經(jīng)看不懂人類。他厭惡憎恨恐懼這種生物。他指尖聚光，想要用能力撕破這網(wǎng)。

    戚喻凝神看著屏幕上他的動態(tài)，神態(tài)平靜而瘋狂。

    “不要讓他逃，但不能傷他。”

    “他沒了，你們都去死?！?/br>
    漁網(wǎng)有細(xì)微閃光，電流布滿漁網(wǎng)，虞昭然本就虛弱，還沒來得及動用能力，就已昏厥過去。

    封哥帶人把虞昭然抬進倉里。

    戚喻給他擦掉唇邊血跡，呆呆地看著他。

    “為什么要逃？”

    “你說過，不會離開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