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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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筆直到微漠的盡頭,馬兒依舊踢著步子。 青燈一下車四周一望便一眼看見了倒在馬車后頭的男性尸體,攔腰截為兩半,血淌了一地夜里甚是刺目,這人身手不凡竟會如此下場,青燈感覺有些不真實,忍不住回頭問堪伏淵:“這人是?” “楊命?!?/br> “楊命?五折手楊命?”青燈一驚,那白日里蕭斬所說的連環(huán)殺手不就是他么?怎么跑到她屋子里去了。 堪伏淵瞥她一眼,唇角一絲笑意道:“你倒是曉得,哪位師兄說于你的?” 月色下男人的眉目仿佛隔了輕霧,少了一分妖魅,多了數分清俊,漆黑的眸子低垂著,睫毛濃密纖長,短短一眼卻直直望進人心里。 他這么淡淡一笑,再明亮的月光都不及他的輝煌。 青燈看著出神,這男人生得太美,她有多久沒見他了,這數個月她恍惚又覺得很久。 颯—— 此時樹林一陣聳動,止水跳了出來。 “查出來了,那紫劍山莊弟子身上果真有神樞堂烙印,看模樣應是烙了七八年?!彼贿吪纳砩系穆淙~一邊頗為煩躁地撓著頭發(fā)哼哼,“可惜了我的刀?!?/br> “止水你應該感激常封提醒你多帶一把大刀才是,鬼鮫刃真與‘五折手’撞上還不曉得怎么個回事兒,人家可是連千斤金剛杵都拍的碎的楊命。”櫻桃穿成馬夫模樣托著腮坐在馬車前瞇著美眸道。 止水啐了一口,先是向宮主行禮,又輕蔑掃了青燈一眼,青燈直接瞪回去,接著他走到馬車邊,彎腰一摸車底,嗆瑯一響,拔出一把被鎖鏈纏繞的大刀來,愛撫似摸了摸,扛在肩上。 “來了來了,那迷藥不知是楊命還是那臥底放的,藥效掐得狠,這才醒來。” 正說著,林子里又沖出兩人,正是邵華邵岐,邵華面色緊張,手中緊緊握著劍,微微喘息。邵岐還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揉著眼睛跟在后頭,一見眼前這陣仗搓眼屎的手僵住了,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看看馬夫裝扮的櫻桃,看看一臉嫌棄扛刀的止水,又看看身子被男子紅袍裹住的青燈以及她身旁黑衣男人。 “我勒個去……” 這氣壓都不對勁兒。 邵岐張了張嘴巴,戳戳已經拉開姿勢握劍的邵華,據他所知,全江湖敢穿紅衣的男人就那么一個,“師兄……這該不會是……” 邵華死死盯著堪伏淵,又一寸寸將目光挪到青燈身上,他的目光灼熱得幾乎將她身上的男袍燒穿,青燈想上前解釋,卻被堪伏淵暗中掐住了手腕。 氣氛僵滯,末了,邵華咬牙開口:“我家?guī)煹苌鄢靠墒悄阆碌氖???/br> 止水一旁雙手環(huán)胸嗤笑,“那你可就問問你自個兒的小師妹,她的師兄對她做了什么,又是誰對你們放了迷藥?!?/br> 邵華不可置信望向青燈,掃視她袍子下露出的凌亂衣衫,臉色變了。 青燈低下頭。 “師妹,邵晨對你……?” “你口中真正的‘邵晨’早已亡故?!笨胺鼫Y淡淡開口,“現(xiàn)在這位只是六朝神樞堂的人,潛藏在莊內與神樞堂接應,近日貴莊是是否遭遇了些變故?” 青燈心里一驚,他這都可以推測出來么,那時金蠶娘子她猜測便是神樞堂的人,難道是莊里內外接應才落下如此局面? “不可能,邵晨從小就生在紫劍山莊,不可能……”邵華出聲。 “所以,是被替換了,六朝神樞堂多易容能士,這般也不在話下,”堪伏淵理理自己的衣袖,“而時間,大抵是七八年前?!?/br> 邵華眉頭緊蹙,邵岐撓撓腦袋,想了半晌一拍腦殼道:“八年前好咱們下山時邵晨師兄好像的確迷路過吧?晚上才回來?” 八年前……? 青燈心里發(fā)悚,那么這么年來一直溫和又穩(wěn)重的邵晨師兄,都是裝出來的嗎?今夜里那個滿眼色`欲撕扯她衣衫,說些下`流`yin`穢話語來羞辱她的人,才是邵晨師兄真正的模樣嗎? 青燈身體壓抑不住開始發(fā)抖,堪伏淵瞥見了,伸手將她拉近了些,道:“那么二位,就此別過?!闭f著便撩開門簾。 “等等,放開師妹!”邵華一步上前叫道。 堪伏淵笑笑,低頭摸摸青燈的臉,半瞇著黑眸注視她微笑道:“她自愿與我一起,怎的?” 青燈見他的笑意沒有半分溫度,脊背一陣發(fā)寒。她這時才遲鈍意識到,堪伏淵是要帶她走,忍不住瞪他一眼,小聲說:“你不是對說死人沒興趣么?” 堪伏淵微笑:“你不是說要勾搭本座么?” “那是我說笑的!” “那也是本座說笑的?!?/br> “……”青燈啞口無言。 “你胡說!”邵岐也抽出劍,大大咧咧嚷嚷道,“雖然我不曉得你是不是那個什么什么什么,但是不許搶走師妹!師妹是邵華師兄和少莊主的!” 邵岐這么叫出來,邵華臉色一時間尷尬,堪伏淵漸漸收了笑意,緩緩望向青燈,“你自個兒說說,是不是自愿與我一起。” 青燈此時手涼得厲害,堪伏淵不把她直接帶走還能與兩位師兄說幾句話都是好的了,誰能猜出這男人還會做出個什么來,他是夜凝魔宮宮主,比起正人君子想必這男人更愿意當個妖孽。此刻他笑著的,殊不知下一刻她就再也聽不見二位師兄的聲音了。 青燈咬咬牙抬頭,雙手攔在堪伏淵身側,邵華邵岐一驚:“師妹?” 她對邵華邵岐咽著喉嚨道:“二位師兄,我們英雄大會再見。” 說完,一股腦鉆進馬車,摸了個角落窩著不動了。 堪伏淵淡淡掃他們一眼,輕聲道:“骨瓷?!?/br> “在?!?/br> 小少年不知何時坐在馬車車頂,沐浴在月光下,銀白長發(fā)仿佛與月光融為一體。 “走?!?/br> “是。”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這章也很肥有木有 要不撒個花?0v0 ☆、第三十四章 馬聲輕鳴,車轍碾過大道石塊,輕微顛簸。 青燈縮成一團在馬車內一角,堪伏淵坐在另一邊,手肘擱在車窗上,支著下巴望著她。 “過來?!彼?,幾分笑意。 青燈將自己縮得緊了些。 “你帶走骨瓷一事,本座尚且還未追究?!?/br> 青燈身子一抖,咬咬牙緩緩地挪過去,在離他兩步之遠坐好了。 “過來?!?/br> 她又慢騰騰挪得近了些,用紅色長袍將自己裹得緊緊的,堪伏淵揚揚眉,直接伸出長臂將她帶進自己懷里。 青燈輕微掙扎了一下,不動了,低頭悶悶不吭聲。 堪伏淵摸摸她的頭發(fā),道:“你有何不滿,且說來與本座聽聽?!?/br> “骨瓷呢?” “這么在意他?在后頭的馬車里?!笨胺鼫Y笑了一聲,“看來除開你的天哥哥,你尚有上心之人?!?/br> “這不是骨瓷的錯,是我要帶他走的?!鼻酂羧淼南叶伎嚲o了,她還是怕他,一邊怕,一邊心撲通撲通跳。 “好,你做本座的人,本作便不怪他。” 青燈像是被沸水燙到一般跳起來,眼睛瞪的大大的。 堪伏淵微微瞇起眸,唇角依舊掛著若有似無的笑,也不言,只等她的答案。 這男人行為說話永遠能把她嚇得不輕,以前在夜凝宮也好,現(xiàn)在也好。青燈不是傻子也不是什么貞潔烈女,她曉得在堪伏淵身邊,一是能保證紫劍山莊的安全,二是依著他能拿到大瀚?;▉砭刃烀咸?,即便是那神樞堂估摸也是能掌握不少情報。 相反的,在師兄身邊,她幫到的忙反而不多。 權衡至此,答應才是對的,青燈猶豫一陣,出口卻只是:“為什么?” 他不是第一次這么說了。 青燈覺得,以他的霸道而張揚的性子,占了便是占了,不曾費多口舌,而他卻如此鮮明地,親口宣布給她聽。 堪伏淵漆黑眼眸中掠過一絲光,從懷中摸出之前從她發(fā)間抽出的石榴花玉簪,在她眼前晃晃,反問笑道:“你且告訴我,你又為何日日戴著它?!?/br> 青燈臉又熱了,尷尬又是窘迫,本想否認,又說不出話來,一定是骨瓷說的,她低下頭去。 男人見她耳邊浮出紅云,蔓延到脖頸之間,眼中明亮數分,低頭將她抱好了,輕聲道:“你這般戴著,很好。” 懷里的人兒輕微顫了顫,這男人說話總是犯規(guī)。 他又道:“日后,你也一直戴著罷?!?/br> 車轍發(fā)出細碎的聲響,風掠過,沙沙松濤。 青燈被他抱在懷里,因為溫暖而有些瞌睡,哪知恍惚一會兒當真就睡了。迷迷糊糊醒來時卻發(fā)覺自己躺在床榻間,窗外微光,樓下人聲喧鬧。 原來已身在城中客棧。 青燈躺在床上望了一圈四周,最終將目光定格在角落桌子旁的銀發(fā)少年身上,他正背對她坐著,指尖茶杯,肩膀瘦削,青燈一個魚打挺坐起來翻身下床,骨瓷聽見聲音,剛剛轉過臉來,還未言語就被青燈啪地按住雙肩,只聽女子急急道:“堪伏淵有沒有對你怎么樣?!” 他神情片刻怔忪,青燈緊張得不得了握緊他的肩,上上下下看著他,“他有沒有追究離開夜凝宮的事?你有沒有受傷?” “我無礙?!惫谴善毯蟛诺馈?/br> 青燈舒口氣,坐在一邊,提起茶壺給自己倒茶喝,“嚇死我了?!?/br> “你應該擔心自己的安危,”骨瓷道,“夜凝宮相隔三屆在參英雄大會,你在宮主身邊,將會樹敵許多,些許被看見后就再也無法回到紫劍山莊?!?/br> “我沒事啊,”青燈咽下半杯冷茶,“本來我時日也不多,在此之前能報恩就好了?!?/br> “那宮主呢?” “嗯?” “你這般自覺離死期不遠,那宮主呢?” 骨瓷聲音淡淡,青燈愣了愣,堪伏淵?下意識脫口而出:“這跟他又有什么關系,我死了,他能有什么事兒?” 骨瓷不言,手指搭在桌面上,青燈想了想恍然大悟,笑呵呵伸手揉揉骨瓷軟軟的銀發(fā),“小瓷你還小,這方面事情你也許不懂,不是說把一個人放在身邊就是喜歡的,宮主他只是覺得我有趣而已,即便是喜歡,也僅僅是對一只小貓或者玩偶那樣的喜歡……”青燈眨了眨眼,心里慢慢難受起來,像是有什么揪住了心口。 是,本就是這樣的吧。 那么他究竟對誰才是真正重要的呢。 青燈甩甩頭,笑道:“他厭了,就會把我丟掉的?!?/br> 他那種權勢又高,不守禮教,生得好看又亂來的人,喜歡他的女人一大把,他哪里曉得真心是怎么回事。 骨瓷聽聞后繼續(xù)手上的動作,他在折一張符紙,折得沒有聲音,他說:“你以為,他不默許,你能帶我走么。” 青燈注視骨瓷,臉上漸漸浮出了吃驚,“小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