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三節(jié) 給你湊個整數(shù)
這時李巖也從自己的房里出來,搖著扇子說道:“秀英姑娘,這里是京師,不是鄂州。這里沒有你手下那么多弟兄,也沒法在菜市口埋伏,也殺不散全京師的官兵。就算是殺散了官兵、救出了袁崇煥,也沖不出京師城墻去?!?/br> 李巖頓了頓,又道:“就算是一切順利,真的將袁崇煥救了出去,那皇帝就是用腳指頭想想,都能猜出必然是姬兄救的袁崇煥。到時候雷霆一怒,豈不是在給姬兄找麻煩嗎?” 周秀英雖然并不喜歡李巖這個書生,卻也知道他分析得頭頭是道、字字靠譜,也禁不住陷入了沉思。 正在這時,卻聽有人說道:“爵爺,其實要救犯人也并不用劫法場的,要是能在袁督師被送上法場之前,就將他從大牢里救出來,那不就成了嗎?” 姬慶文循聲望去,卻見正是自己從義烏帶來京師的一個礦工,名叫孫奎發(fā)的在說話。 這孫奎發(fā)的老爸曾經(jīng)跟著陳文昭北上遼東作戰(zhàn),在渾河一戰(zhàn)中隨著老戚家軍的全軍覆沒而戰(zhàn)死沙場。而這孫奎發(fā)長相和他老爸一模一樣,長得五短身材、孔武有力,卻是礦工之中腦子最最靈活的。 姬慶文聽了他的話,腦筋一動,斥道:“你這話說得輕巧。你當刑部大牢是在辦過家家呢?現(xiàn)在皇上已有了明旨,我想進牢里去看看袁崇煥都被擋了駕,更何況是要從刑部大牢里把他救出來呢!真是個餿主意?!?/br> 孫奎發(fā)撓撓頭:“沒想到動手辦事,要比開口說事情難這么多……爵爺既然說這是餿主意,小人也不敢反駁。不過小人想著,有些事情若是比登天還難,不如考慮一下遁地的法子。” “嗯?”姬慶文眼睛一斜,說道:“什么登天遁地的?你就別賣關子了,有什么好主意快說。要是真的可行,我自然有重金賞你?!?/br> 孫奎發(fā)聽了這話,便將自己的計劃同姬慶文講了。 他的計劃雖然還算粗糙,但大方向卻是正確的,雖然實施起來困難重重,卻也是的確有成功的可能性。 就連足智多謀的李巖也夸贊道:“好你個孫奎發(fā),平日里看做事丟三落四,卻沒想到你竟是個有頭腦的。你這話里破綻不少,但卻也還算是個好主意,我同姬兄再商量商量,說不定還真的能將袁崇煥給救出來呢!” 時不我待。 一番商議之后,姬慶文便在李巖、周秀英等人的護衛(wèi)之下,出門乘馬車往刑部大牢而去。 明朝崇禎年間,馬車還都是沒有避震、懸掛系統(tǒng)的兩輪板車,在京師北京并不平坦的地面上行動,自然是顛簸不堪,將今天在馬車上往返行動無數(shù)次的姬慶文顛得腰酸背痛。 待馬車停穩(wěn),姬慶文已在刑部大牢之前,而他下定決心準備解救出來的原薊遼督師——袁崇煥,就被關押在這暗不見天日的大牢之中。 不過今日,姬慶文前來卻不是探望命在旦夕之間的袁崇煥,而是下車同孫奎發(fā)耳語兩句之后,便一扭頭鉆進了刑部大堂一旁的小巷子。 走不多久,姬慶文便在一戶四合院前停下,伸手“篤篤篤”敲了敲門,門內(nèi)便傳來應門聲:“誰?。俊?/br> “我?。 奔c文隨口答道。 這樣的回答顯然沒能讓門內(nèi)之人滿意:“你?你是誰?莫不是來找我取笑的?” 姬慶文笑著 說道:“我是財神趙公明,你見了我,自然就高興了?!?/br> “哪里來的昏漢,吃醉了酒到我這里來搞事,不知老子是順天府的都頭么?” “你出來看看就知道了,我就是趙公明,你開了門就知道了?!奔c文道。 那位“都頭”自然不會相信姬慶文的說辭,踏著氣鼓鼓的步伐,從屋里出來,拉開院門,開口就罵:“趙公明?你要是趙公明,我就是抓了趙公明的姜子牙!” “那好,姜子牙,你認得我么?”姬慶文微笑著說道。 這位“姜子牙”聽了一愣,半晌才道:“喲喲喲,原來是福祿伯來了,那陣風把您老這位財神爺給吹道小人這里來了?” 都頭一見是姬慶文,態(tài)度頓時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彎。 這讓姬慶文的虛榮心得到了滿足,笑道:“當然是一陣富貴風了。你小子說話雖然難聽,眼睛倒還清楚。我從沒見過你,你怎么認識我的?” 都頭撓撓頭:“您老是個大人物,崇禎皇上新封的福祿伯,滿天下誰不認得您老?那天封爵大典,小人正在太廟那邊站班,遠遠的您沒瞅見我,可爵爺?shù)娘L采小人卻是記憶猶新??!” 這幾句馬屁并不出彩,滿懷心事的姬慶文自然也高興不到哪里去,便道:“行了,我難得來一次,你也不請我進屋么?” 說了這么一大圈話,這位都頭依舊不知道大富大貴、炙手可熱的福祿伯爵爺,為何會在這個時候造訪自己這么個連品級都沒有的順天府的都頭。 可姬爵爺擺明了要進屋來,這都頭卻又是萬萬不敢阻攔的,只得將姬慶文一行人讓了進來,招呼正在吃飯的老婆、孩子出來迎接上官。 姬慶文在這處四合院里走了一圈,走馬觀花地看了看,便問道:“我問你,這處房產(chǎn)是你的住宅呢?還是新購的?哦,對了,說了這么一大圈話,我竟還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都頭拱手道:“小人賤名石立德,原是京郊通州人士,來順天府做都頭才進的京,這處房產(chǎn)也是小人攢了好幾年的銀子買下的,前年才搬進來住……” “好,我問你,你買這處房產(chǎn)花了多少錢?”姬慶文問道。 石立德眼珠一轉(zhuǎn),回答:“花了我五百兩白銀。” 其實這處房產(chǎn)毗鄰刑部大牢,風水環(huán)境并不十分好,又在胡同小巷的深處,像這樣的一座四合院,在京城里的價格并不算高,石立德幾年前也就花了二百兩銀子左右。再加上這幾年滿洲韃子鬧得兇,京師不太平,許多富商都在出售房產(chǎn)搬回老家或者跑到江南去居住。 因此別說是石立德故意吹牛說出的“五百兩”銀子的房價了,就是開出原價“二百兩”銀子,也未必能夠輕易出手。 不過這三五百兩銀子的差價,全不在姬慶文的視線范圍之內(nèi),只冷冷說道:“你這廝倒會攢錢,順天府的都頭一個月才幾兩俸祿銀?看你不到四十的模樣,居然養(yǎng)活一家老小之余,還能攢起五百兩銀子來?!?/br> 石立德一聽就慌了,忙道:“爵爺可別錯怪了我,我這是把老家的房子給買了,這才攢的錢,可從來沒拿過一兩半錢的黑心銀子啊?!痹捳f完,已是滿頭大汗。 姬慶文笑道:“我是福祿伯,也是蘇州織造提督,偏不是御史衙門吃飽了的御史言官 ,管你的錢是從哪里來的?告訴你,老子看中了你的房子了,今天就要買下來。你五百兩銀子買的,我不讓你吃虧,加點價錢,八百兩買下來,如何?” 石立德聽了驚喜過望,半晌才道:“行,行。爵爺要買,小人哪敢說半個‘不’字?不過現(xiàn)在天色晚了,小人總要收拾收拾,明天才能搬家,給您老騰地方吧?” “不,我今天就要你搬。你要是搬家不方便,沒關系,我手下有幾十號壯丁,一眨眼就給你家搬空了……” “是,是?!笔⒌掠值溃熬褪前崃思?,小人又要尋新的去處,怕是有些麻煩。小人明天還要去順天府站班呢,總不能今天在外頭打地鋪吧?” 姬慶文冷笑道:“哼,千難萬難,也不就是難個錢么?這樣,老子給你湊個整數(shù),多給你二百兩銀子,這樣一共是一千兩白銀,算是你這幾天的安家費如何?哼,這二百兩銀子,足夠你包個小客棧一兩個月了,夠了吧?” “夠,夠,夠!”石立德忙不迭地說道,“都說姬爵爺快人快語、出手大方,今天小人真的是見識過了。不過小人還有個問題……” “有什么問題,你盡管問!”姬慶文道。 “這個……那個……小人想問的是,爵爺花這么大價錢買我的房子,是圖個啥呢?” 姬慶文眼光一閃——他急急忙忙、不顧成本地收購這座四合院,當然是同還關在刑部大牢里的袁崇煥有關。可這件事情,是決不能向旁人提起的,因此他早已同足智多謀的李巖商量好了說辭和理由。 只聽姬慶文不慌不忙地說道:“你小子管得倒寬。別說是你一個順天府的都頭了,就是你們順天知府老爺來了,能管得著老子么?” 石立德知道姬慶文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又同朝廷里幾個內(nèi)閣大臣熟絡得很,別說是順天知府了,就是刑部尚書、大理寺丞也得讓他三分。 因此面對姬慶文的質(zhì)問,石立德搓著手陪笑道:“是小人失言了。爵爺知道,做都頭的么,審人問人習慣了,不免多嘴一句半句的,爵爺不要放在心上?!?/br> 姬慶文卻道:“沒事,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告訴你吧,老子生意做得大,蘇州到京城、京城到蘇州,總不能每次都運幾千斤、既萬斤白銀交割吧?因此我索性打算在京師里開個錢莊,看中了你這塊地,便買了下來。怎么樣?這個解釋還算靠譜吧?” 石立德這個資深刑事偵緝?nèi)藛T,還真有些“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職業(yè)病,又隨口問道:“那也不用這么著急吧?今天要買,今天就要我搬……” “廢話?;噬辖o我下了旨意,說是蘇州織造衙門那邊沒人管可不行,要我三天之內(nèi)離開京師,你說我能不急嗎?”姬慶文謊話張口就來。 抬出皇帝老子,石立德這個也算是吃皇糧的都頭頓時焉了,忙道:“原來還有這么一層講究啊,行行行,那是小人多嘴了。就請爵爺派人過來,幫小人一起搬家吧……” 姬慶文這次進京帶來的礦工們,從來都是搬運礦石礦渣好像家常便飯一樣的人,石立德這么些小小少少的家當哪經(jīng)得住他們的搬運?不過須臾功夫,便將一座四合院搬了個空,姬慶文也隨手將幾張價值合計一千兩的銀票交接給了石立德,算是將這處房產(chǎn)買了下來。 。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