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六節(jié) 滿洲人
劉若宰聰明異常,他這話果然給姬慶文提了個醒。 于是姬慶文便朝樓下朗聲說道“不知是哪位仁兄在同我打擂臺,可否一見?” 姬慶文話音剛落,果見一人從座位中站起身來,半轉(zhuǎn)著身子朝二樓拱手道“在下有禮了?!?/br> 姬慶文瞧見那人模樣裝束卻是一愣——只見此人的打扮既不是官員、也不像商人、更不像窮書生,而是一身少數(shù)民族打扮,看樣子好像是從北方草原上來進(jìn)貢或是做生意的蒙古人。 而在他身邊則另坐了八九個同樣打扮的蒙古人,不出意料便是此人的同伴。 蒙古人現(xiàn)在同大明朝廷關(guān)系曖昧,姬慶文好歹也算是體制內(nèi)的人物,對他們也不能太不客氣。 于是他斟酌了一下口氣,說道“這位北邊來的朋友,你們或許不知道我大明朝的規(guī)矩。凡是開口開了價的,都是要拿現(xiàn)銀出來的。要是沒有現(xiàn)銀,拿出幾大商會簽發(fā)的銀票也是一樣的??刹荒芸湛谡f白話、打腫臉充胖子喲!否則,那可就不是開開玩笑的事情了。” 那蒙古人聽了姬慶文這若有似無的威脅,竟全然沒有怯場,笑著說道“這位爺口氣倒不小。你說我沒有現(xiàn)銀,那你就一定有了嗎?” 姬慶文“哈哈”大笑道“這位朋友初來乍到,恐怕還不知道我是誰吧?不瞞你說,在下就是皇上新封的福祿伯姬慶文,要說我沒錢沒現(xiàn)銀,恐怕滿京城的人都沒幾個相信的!” 姬慶文亮出自己的身份,一是為了裝逼,二則適合為了用朝廷的威風(fēng)來壓制一下這幾個蒙古人,讓他們即便當(dāng)眾出了丑也不敢公然胡作非為。 然而這幾個蒙古人未必被姬慶文的名號所壓服住,可一眾看客卻被震驚住了——沒想到朝野聞名的有錢人姬慶文,也會出現(xiàn)在這“遇華館”里來捧陳圓圓的場,那也怪不得他出手這樣大方了。 那幾個蒙古人似乎也聽說過姬慶文的名頭,打頭那人又復(fù)拱手道“原來是姬爵爺來了,幸會幸會??上覀儊硗砹藥滋欤瑳]趕得上觀禮,否則也好看看姬爵爺是如何封爵的。” 要說蒙古人還是太實誠了些,拍馬屁的功夫還真是粗淺,這幾句話完全沒能打動姬慶文。 他剛想開口說話,卻聽吳三桂在耳旁說道“姬爵爺小心了,這幾個人似乎有些怪異……” “怪異?哪里怪異了?吳將軍請講講清楚?!奔c文道。 吳三桂兩道濃密的眉毛擰成了一團(tuán),說道“這幾個家伙官話說得太利索了,蒙古人里面沒有這樣的。要我看,這幾個人比起蒙古人來,似乎更像……更像是滿洲人!” 滿洲人?要真是滿洲人,那這簍子可就捅得太大了。 因此姬慶文不能不多謹(jǐn)慎小心一些,確認(rèn)道“吳將軍,這事情可不能出紕漏,你確定這幾個家伙是滿洲人無疑?” 吳三桂使勁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姬爵爺放心,我在山海關(guān),同蒙古人、滿洲人打熟了交道,對這幫人比對漢人還更熟悉一些。這幾個家伙,似乎還有些臉熟,我至少有八成肯定,這幾個家伙就是滿洲人無疑!” 眼下的吳三桂,還是忠于大明朝廷的,他的話也還是信得過的。 因此姬慶文聽了他的話,也不免緊張起來,說道“滿洲人假扮蒙古人,這件事情再小也是大事。可萬一真是蒙古來做生意的使者,把他們認(rèn)做滿洲jian細(xì),恐怕朝廷面子上也會過不去。這件事情,還得要從容辦理?!?/br> 吳三桂卻是胸有成竹,說道“沒什么從容不從容的。姬爵爺,對付滿洲韃子,就講究個快刀斬亂麻、先下手為強(qiáng)。要是真的搞錯了的話……反正蒙古人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也不算冤枉他們?!?/br> 姬慶文聽了這話,心想自己這個穿越者在明末朝廷里,也算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膽大妄為之人了,卻沒想到吳三桂的膽子比自己更大,怪不得在真實的歷史上,會惹出這么大的禍患了。 于是姬慶文說道“吳將軍,這事出在京師城里,你是山海關(guān)總兵的兒子,牽涉過深不好,這件事情你就交給我來辦好了?!?/br> 說罷,姬慶文又扭頭對劉若宰說道“劉兄,今天你碰到我,算你倒霉。麻煩你跑一趟,去一次云來客棧,去找一個叫李元胤的錦衣衛(wèi)。要是他不在,你就找一個叫李巖的也是一樣。就說是這里似乎來了滿洲韃子,卻也不敢肯定。其余的事情,他們自然會妥善處置的?!?/br> 劉若宰雖然是個浪蕩書生,卻也知道輕重緩急,趕緊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一路小跑下樓去了。 劉若宰的行動并沒有瞞過樓下那幾個不知道蒙古人、還是滿洲人的家伙。 只聽方才那打頭之人說道“姬爵爺,方才走出去的這位,怕是爵爺跑去叫救兵的吧?我等以禮相待,爵爺為何這樣不客氣呢?” 姬慶文對劉若宰辦事的效率還有些不夠放心,覺得眼下只有先拖延時間,等李巖、李元胤帶來的支援將局面控制下來以后,才能作進(jìn)一步的處置。 因此姬慶文便有意同底下幾個家伙說說廢話“幾位誤會了。是我怕幾位不懂我們中原的規(guī)矩,不認(rèn)識我?guī)淼你y票,因此叫我這位弟兄跑去取現(xiàn)銀來了。不過這位仁兄,看你渾身上下清潔溜溜,似乎無論如何也裝不下一萬兩——也就是一千斤白銀吧?” 那領(lǐng)頭之人倒也聰明,“嘿嘿”笑道“爵爺這是在使緩兵之計吧?沒關(guān)系,我也正有意同爵爺玩玩。爵爺請看,這袋子?xùn)|西,值不值一萬兩白銀呢?” 說著,這人便從懷中掏出一個錦緞的袋子,將里頭的東西一股腦地倒在桌上,又接著說道“爵爺見多識廣,這是什么東西,爵爺應(yīng)該是識貨的吧?” 姬慶文在二樓居高臨下地往桌上看,只見此人抖落出來二三十顆珠子,卻看不懂這些珠子有什么講究,便對李紅娥說道“嘿!老鴇子,你也是個有見識的,快過去瞅瞅。瞅瞅這位仁兄的東西,到底是真是假,值錢不值錢?” 那李紅娥心思細(xì)密,忽然覺得氣氛有些緊張,卻猜不透自己這座小小的青樓里已是暗流涌動,還覺得是姬慶文同這幾個蒙古人還在為了陳圓圓的事情爭風(fēng)吃醋呢! 于是李紅娥緩緩走上前來,笑著俯下身子,拾起桌上的一顆珠子,捏在手里仔細(xì)端詳了一陣,忽然驚叫道“東珠!這是東珠!” 東珠乃是產(chǎn)自遼東淺海的一種珍珠,其表面雖不及南海珍珠那么光滑圓潤,卻別有一種古樸的美感,乃是一種價值不菲的名貴珠寶,尤其受到禮佛參禪之人的喜歡,往往用來做成念珠,穿成串子時時撫摸把玩。 這李紅娥是懂行的,見這些東珠個頭不小,色澤又極典雅,料想這些珠子在東珠里頭也是上品中的上品,二十多顆的價值,怎么著也在五萬兩白銀以上。 老鴇子李紅娥從這些東珠里看出了價值的銀子,將軍吳三桂卻從中確定了這幾個人的身份。 只聽他用比方才更確定了十倍的口氣,在姬慶文耳邊說道“姬爵爺,看來這幾個人確實是滿洲人無疑的。現(xiàn)在朝廷正和滿洲韃子交戰(zhàn),互市的渠道關(guān)閉不知多久了,現(xiàn)在能拿出新采的東珠的就一定是滿洲人無疑。而且一下子能拿出這么許多上品東珠的,想來必是滿洲人中的重要人物了。” 姬慶文忽又想起方才那領(lǐng)頭之人器宇不凡,說話毫不羞怯,就算是身處對手的京城之中,也是看不出半分懼色,料想一定是滿洲人中的杰出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