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〇節(jié) 這都是命
姬慶文卻不這么想,當(dāng)即罵道“徐鴻儒這個老不死的,居然膽敢做出那樣的事情來,真是恬不知恥!我看他是個運(yùn)氣好的,死得也還算是干脆。收藏本站否則要是落到我手里,看我怎么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周秀英聽了這話,又陷入了沉默,臉上的表情卻是陰晴不定,許久才又說道“爹爹既然已經(jīng)死了,那也就沒什么好說的了。姬公子,爹爹好歹對我也有養(yǎng)育之恩,有些事,就讓他一陣風(fēng)吹散了也就罷了,就不要追究了吧……” “死了?死了又怎么樣?一樣要拿出來鞭尸?!奔c文惡狠狠說道,“不過徐鴻儒的尸首既然已經(jīng)落到了劉孔昭手里,那他必然是會拿去像朝廷報(bào)功的。到時候,朝廷追究徐鴻儒生前罪過,開棺戮尸、梟首棄市、傳首九邊那是免不了的,也算是叫徐鴻儒死無葬身之地了?!?/br> 要是今日之前周秀英聽到徐鴻儒死后如此凄慘,她肯定是要悲傷一陣的,甚至?xí)蠹c文還徐鴻儒一個全尸,將他好生安葬了??山袢粘隽诵禅櫲逅狼耙鈭D強(qiáng)暴周秀英的丑劇,讓周秀英無論如何也提不起對徐鴻儒的孝心來。 于是她又沉吟了片刻,說道“這都是命??!人活著是命,死了是命。怎么活是命,怎么死也是命。爹爹活著的時候,總說要逆天改命,可到頭來還是天命難違??!” 姬慶文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秀英姑娘這話說得就很有些道理了。天命固然難違抗,不過天命這東西虛無縹緲,誰也看不準(zhǔn)。就算是自以為看準(zhǔn)了,那也十有是看錯了而已。我看大明朝雖然千瘡百孔,卻也不是一朝一夕就會轟然坍塌的,就算倒了也不是你們白蓮教能夠推倒的。” 姬慶文話雖這么說,可他自己卻對天命的判斷頗有幾分信心,正因?yàn)樗催^一本書。而這本書不是《推背圖》、不是《馬前課》、更不是其他什么胡說八道的預(yù)言書,而是“九年制義務(wù)教育”里的歷史課本。這里頭雖然沒有將明朝的歷史寫得那么細(xì),可大致的歷史脈絡(luò)卻是極為準(zhǔn)確的,并且是古今中外無數(shù)歷史名家、大家對明史的總結(jié),可要比尋常地?cái)偽膶W(xué)靠譜多了。 因此,姬慶文說這話的時候底氣十足,頓時將周秀英給折服了。 只聽周秀英贊道“姬大人是有真才實(shí)學(xué)的,就連爹爹他當(dāng)年……” 她原本想說徐鴻儒當(dāng)年雖然同姬慶文立場不同,可對姬慶文的才干還是十分推崇的。 可一想到徐鴻儒本人,周秀英心中又油然而生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復(fù)雜情緒,終于還是沉默下來,不再說話。 姬慶文倒也沒有追問下去,卻道“好了,徐鴻儒已然死了,他的事我們就別再提起了。不過秀英姑娘你還好端端活著,不知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周秀英搖搖頭,說道“不知道,我現(xiàn)在心亂如麻,都不知明日何以自處,更不知道今后還能再做些什么,也不知這普天之下還有沒有我的容身之所……” 姬慶文等的就是這句話,便順?biāo)浦鄣馈凹热恍阌⒐媚镞€沒有落腳的地方,那不如隨我一同到蘇州去如何?” “怕是有些不妥吧?”周秀英道,“姬公子,雖然白蓮教起事已被撲滅,可朝廷未必就肯放過我這個‘妖女’。若是知道我還活在世上,朝廷必定大肆搜捕。姬公子前程似錦,若是收留了我,就怕朝廷追查下來,毀了公子的前途,這可就不好了……” 姬慶文不待周秀英把話說完,便笑道“秀英姑娘還是太小瞧我了。不是我夸口,現(xiàn)在在蘇州城里,我的話比崇禎皇帝還管用,別說是收留你一個了,就是再多十個、八個也全不打緊?!?/br> “哦?是嗎?姬公子還有這樣大的本事?”周秀英問道。 姬慶文見她態(tài)度略有松動,便又勸道“秀英姑娘從小就在白蓮教中長大,雖然十幾年來也是走南闖北,可見過的世面畢竟有限。不如隨我去蘇州天堂之地去見識一番如何?” 周秀英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說道“蘇州……我去過。大概姬大人還沒去蘇州赴任之前,我就去過幾回了。寒山寺、觀前街、金閶門,我都去過了……似乎也沒什么好見識的?!?/br> 姬慶文道“秀英姑娘這就不懂了吧?有句話叫做‘一年一個樣,三年大變樣’。自打我到蘇州做織造提督以后,今日的蘇州城便早已不是過去的蘇州城了。秀英姑娘你過來瞧瞧就知道了。還有,這大明朝上下,也是日新月異,你也該四處走走瞧瞧。” 姬慶文此言不虛。 自從他就任蘇州織造提督之后,特別是經(jīng)過一場大規(guī)模的貿(mào)易戰(zhàn),將蘇州城內(nèi)百分之八十的織坊并購到自己名下之后,原本就富庶甲于天下的蘇州城,更充滿了一股欣欣向榮、生機(jī)勃勃的景象。蘇州城內(nèi)大小織坊連夜開工,出產(chǎn)的綢緞、棉布自陸路、漕運(yùn)、海路分銷至大明上下、海內(nèi)海外。 整個蘇州城,就好像是一張運(yùn)轉(zhuǎn)不停的織機(jī),只不過它生產(chǎn)出的并不僅僅是紡織品而已,而是一錠一錠沉甸甸的金子、銀子。而執(zhí)掌這張織機(jī)的,便是姬慶文這個來自二十一世紀(jì)的蘇州織造提督。 而那些作為織機(jī)上的螺帽、螺釘、梭子等零部件的織工們,也憑著自己的手藝,或多或少地賺取了令人眼紅的工資。而有了錢,自然是要出去消費(fèi)的。這些織工拿了一天辛苦賺來的錢,跑澡堂、聽評書、吃酒樓、逛戲院,連帶著這些澡堂、茶館、飯店、戲院的生意也變得好起來。 如此這般,一座蘇州城變得生機(jī)勃勃,仿佛上滿了發(fā)條,而這發(fā)條的原動力,不就是姬慶文和他轄下的蘇州織造衙門么? 這樣的景象,已經(jīng)十分接近于工業(yè)革命開始以前的英國了,而僅蘇州城內(nèi)的形勢,可要比當(dāng)年的英國首都倫敦還要好上不少。這一點(diǎn),乃是看過歷史教科書的姬慶文所極力推動并且已經(jīng)初見成效了的。而在蘇州城外的情況,則還不是他一個人能夠掌控得了的。但他至少能夠通過自己的努力,盡可能地影響整個歷史進(jìn)程的走向。 姬慶文已做到了一個沒有開掛的穿越者所能做到的最好。 對此姬慶文也是頗為驕傲,也想讓周秀英看看自己的成果,從而將她那顆已被固話了的心打動,不再隨著時代的洪波巨流上下沉浮。 沒想到周秀英卻會錯了姬慶文的意思,臉上揚(yáng)起笑容,說道“姬公子這話說得有理。我這十幾年雖然也走遍了大江南北,可看見的、聽見的,卻都是爹爹想讓我看的、想讓我聽的。我這雙眼睛、這對耳朵,還從沒聽過自己的主意。姬公子說得對,我是應(yīng)該出去走走,出去瞧瞧,重新認(rèn)識一下這個國家、這個天下?!?/br> 姬慶文忙道“不,不。秀英姑娘,你一個女子獨(dú)自一人跑到外邊去,實(shí)在是有些不安全。還是跟我回蘇州去好了,我自然是會照顧好你的?!?/br> 周秀英擺擺手,說道“蘇州,我自然是要去的,卻不是現(xiàn)在去。至于我的安危么……姬公子也不必過于擔(dān)心,我獨(dú)來獨(dú)往,這世上能夠抓住我的人,似乎也還不多。姬公子只管放心好了?!?/br> 姬慶文又多勸了幾句,可周秀英主意已定,就是不肯跟著姬慶文走,只是推說將來有朝一日是必然去蘇州瞧上一瞧的,到時候再來尋姬慶文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