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〇五節(jié) 幺蛾子
王小五頗有幾分小聰明,不然徐鴻儒也不會派他過來遞送戰(zhàn)書。 他仔細(xì)察言觀色,覺得似乎姬慶文還是愿意收禮的,只是身邊杵了個錦衣衛(wèi),讓他有所忌憚而已。因此王小五得出的結(jié)論,便是,想要賄賂姬慶文,就得先賄賂李元胤。 于是王小五偏過腦袋,對李元胤這個穿著飛魚服的錦衣衛(wèi)老爺說道:“哎喲,是小人眼拙,沒瞧見這里還有一位錦衣衛(wèi)老爺在這兒??上∪酥粠Я诉@一樣寶物出來……要不這樣,這位老爺您在這兒先點(diǎn)個頭,等我回去之后,再跟我們教主商量商量,再送一份重禮過來?!?/br> 卻聽李巖說道:“我說,你還真是個瞎了眼的。光看見姬兄和李指揮了,我在這里坐了許久了,方才還跟你說了話,你竟視而不見。我看你這兩只眼睛,只為出氣用的嗎?” 王小五趕忙答道:“這位是姬大人的師爺吧。有數(shù),有數(shù),小人也是在衙門里經(jīng)常走動的人。師爺這邊自然是有打點(diǎn)的。” 李巖看了一眼身旁的姬慶文,笑道:“師爺?你可太小看我了,我是姬大人的老師!你送他一塊狗頭金,送我的東西總不能比這玩意兒便宜吧?你且說說,你打算送我什么?” 王小五聽了一怔,抬眼仔細(xì)打量了李巖幾遍。 只見李巖長得斯斯文文,果然是書生打扮,可年紀(jì)卻不大,比姬慶文最多大個兩三歲,又怎么可能是姬慶文的師傅呢?然而這個姓李的書生在這里大言不慚,姬慶文卻沒有半句反駁的話,臉上反而掛著笑容,卻又似乎所言不虛。 于是王小五只能先搪塞兩句:“那是,那是。這位先生既然是姬大人的先生,那學(xué)問自然是最好的。教主他老人家最喜歡的就是讀書人了,等小人回去同教主說說,一定仔細(xì)選幾件讀書人用的雅物送來……” “什么雅物不雅物的,告訴你,我只喜歡錢,你有話先說在前頭,打算給我送多少錢?”李巖一本正經(jīng)地問道。 姬慶文強(qiáng)忍住笑,說道:“對啊,這位李先生可是我的老師,給他的錢可不能少了。若是給少了,那就不是看不起李先生的學(xué)問了,而且還是瞧不起我的眼光!” 王小五被這兩個人問得汗流浹背,忽然靈機(jī)一動,來了招“以退為進(jìn)”,說道:“小人是個沒見過世面的,應(yīng)該送多少銀子過來,還請幾位給個數(shù),也好讓小人心中有底?!?/br> “喲!”姬慶文贊嘆了一聲,“沒想到你這小子倒還算聰明,是個辦事的人。行,我也不讓你難做,你就送李巖先生半年的幕酬好了。” 王小五聽了這話,卻是心中一定,心想:一般一個縣太爺?shù)膸煚?,一年的幕酬也就五十兩到一百兩銀子;知府老爺?shù)膸煚敺?;巡撫老爺再翻倍……姬慶文這人據(jù)說挺厲害的,那他的師爺也應(yīng)該差不到哪里去,怎么著也是個巡撫老爺?shù)臉?biāo)準(zhǔn)吧? 于是王小五心里似乎有了底,笑著說道:“有數(shù),有數(shù)。小人看也別什么半年幕酬了,只要姬大人答應(yīng),能將這封戰(zhàn)書送到劉爵爺那里,我同教主說說,送一年的幕酬給先生就是了?!?/br> 說著,王小五伸出右手,平攤出四個手指,在面前晃了晃,說道:“四百兩銀子,回去我就討四百兩銀子出來!” 姬慶文聽了“哈哈”大笑,對李巖說道:“李兄,你可坐穩(wěn)了喲,四百兩銀子,可別把你嚇倒了!” 李巖放聲大笑,卻對王小五說道:“你這人格局不大,口氣卻不小。我一年的幕酬只有四百兩銀子么?” 王小五聞言一愣,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探問道:“怎么?李先生一年的幕酬,還不止四百兩銀子么?” “自然不止!要是只有四百兩,我李巖又怎么肯替姬慶文這么個jian商出主意?告訴你,我從姬兄手里一年能拿五千兩銀子!你出得起嗎?”李巖說道。 “什么!五千兩銀子!”王小五聽了這話頓時大驚失色,說道,“這么許多銀子,小的這一輩子也沒見過,李先生可別誆我啊……” 李巖冷笑道:“你是個什么東西?值得我來誆你么?你要么拿五千兩銀子出來,要么這封戰(zhàn)書你自己找門路送到劉爵爺哪里去。就這兩條,你自己瞧著辦吧?!?/br> 王小五出身寒微,又不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圣人,要是口袋里能揣五千兩銀子,他早就一走了之,跑到個沒人認(rèn)識的地方當(dāng)富家翁去了,還信什么白蓮教?還替教主跑什么腿?還送什么戰(zhàn)書? 話說到這里,王小五的任務(wù)算是失敗了,只得悻悻回到溫州,將事情一五一十地同徐鴻儒講了。 徐鴻儒聽了他的回報,倒也并不感到奇怪。 他知道姬慶文這廝難纏得很,總在各種地方給你出幺蛾子——你不想同他交鋒,他偏要逼你同他決戰(zhàn);你決心找他決戰(zhàn),他偏想著法子推脫。 這樣的做法雖然莫名其妙讓人摸不著頭腦,然而也確實(shí)是姬慶文的作風(fēng)。 這樣的作風(fēng),徐鴻儒已是領(lǐng)教過許多次了,倒也沒覺得奇怪,讓王小五回去休息之后,便招來周秀英、許道清兩人商議下一步的對策。 “圣女”周秀英因之前反勝為敗被姬慶文幾乎生擒過一次,在這個當(dāng)口,便也不好多說什么。 可許道清卻體現(xiàn)出了格外的信心,說道:“教主何須擔(dān)心,下不下戰(zhàn)書不過是形式而已,我們揮兵進(jìn)擊,抓住姬慶文這廝便是一頓猛沖猛打,不信他不同我等交戰(zhàn)?!?/br> “是啊,姬慶文這廝的性格,我們打上門去,他似乎也不會避而不戰(zhàn)?!毙禅櫲逭f道。 周秀英怯怯說道:“就怕姬公子手下兵強(qiáng)馬壯,我們手下人馬不是他的對手啊……” 許道清早對周秀英有點(diǎn)意思,一聽周秀英還在用“公子”二字稱呼姬慶文,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然而以許道清的立場和地位,他又是不敢當(dāng)面斥責(zé)周秀英的,只能在臉上掛起并不自然的笑容,就事論事地說道:“圣女何須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不錯,我們之前確實(shí)是兩次敗在姬慶文這小賊手上。可一次是在南京城里,另一次是在鯉魚口天塹之中。這兩處地方無不是地方狹小之所,我軍空有兵力優(yōu)勢卻無法展開,所以才讓小賊姬慶文勉強(qiáng)得勢。” 他緩了口氣,繼續(xù)分析道:“然而這次卻大不相同。溫州這里,除了少數(shù)幾座山丘之外,都是一望無際的平原,自然可以發(fā)揮人多勢眾的優(yōu)勢,集中起幾萬教徒,就是踩也能把姬慶文給踩成了rou醬!” 周秀英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許師兄這話說得有理??烧f說固然容易,到底怎么個集中法,卻是個大學(xué)問,不知許師兄有什么定策?” 許道清道:“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得虧姬慶文是個愛出風(fēng)頭的,這廝‘明武軍’大旗打得鮮亮,一眼就能瞧出他的所在。所以,只要由教主、圣女和我,各領(lǐng)一支精兵,分三路分進(jìn)合擊,就算不能將姬慶文所部全部消滅,至少也能將他牽制住。然后再派得力弟兄,率領(lǐng)其他兵馬大舉壓上,圍他個里三層、外三層,我就不信姬慶文這廝長了翅膀,能從這么許多弟子的圍困之中飛出去!” “好,說得好!”徐鴻儒顯然是被許道清的計劃打動了,贊道,“不愧是上過私塾、讀過兵書的,你這法子好得很?!?/br> 卻不料周秀英在一旁說道:“可今日這場決戰(zhàn),對面除了姬公子之外,還有其他官軍呢。爹爹你可別忘了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