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〇節(jié) 老子吃定這顆嫩草了
姬慶文見到柳如是這般梨花帶雨的樣子,打從心眼里還真想來他個霸王硬上弓,可從小接受的民主法治教育,卻不容得他做出這種事情,心中暗暗嘆了口氣,依舊坐了下來,說道:“好,我姑且相信你說的是真的……不過我耳目清明得很,自然有驗證的法子。要是讓我知道你還在對我撒謊,哼!看我怎么處置你!” 柳如是忙道:“我不敢,不敢有半句謊話……” 姬慶文又嘆了口氣,說道:“柳姑娘,你這樣絕美的女子,又何須對那錢謙益如此傾心呢?我們老家有句話,叫做‘老牛吃嫩草’——你這么鮮嫩的一棵青草,被錢謙益這只老牛吃了,豈不是太可惜了嗎?” 柳如是聽他話說得誠懇,也跟著嘆了口氣:“我家本來是官宦世家。老祖宗早年跟著張江陵老相公(張居正)辦事,張老相公死后,萬歷皇帝改弦更張,盡廢張老相公的新法。我家先祖看不過去,上表多說了幾句,觸怒了萬歷皇上,皇上龍顏大怒,當即降下旨意,將我全家貶為賤民樂戶,我便只能淪落至此了……” 姬慶文聽柳如是說得凄苦,倒也產(chǎn)生了幾分惻隱之心,便又問道:“你跟我說這些有什么用?這又和錢謙益有什么關系?” 柳如是抿了抿嘴巴,說道:“我傾心于錢先生,一則是因其詩詞歌賦確為文壇領袖,佩服他的才情。二則他是東林領袖,朝廷里頭有他數(shù)不清的門生故吏,說不定在皇上跟前說幾句好話,便能免了我全家的賤籍?!?/br> 姬慶文嘆道:“我看你也是個可憐之人。不過那錢謙益已然退休致仕,大概是沒有本事辦成這件大事了。唉,你既然有這樣的苦衷,那不如我替你想想法子,說不定能讓皇上開恩,給你個出頭之日?!?/br> 柳如是聽到這里,已是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問道:“大人,你……你……你說的是真的?” 姬慶文極為認真地點了點頭,答道:“我有言在先,這種事情我從沒做過,也不知道皇上會不會答應。只不過盡力而為而已。” 這話已讓柳如是足夠感動了,只見她兩行淚水不爭氣地從擴眶而出,在他清秀的面龐上流成兩條潺潺小溪,哽咽著說道:“大人能有這番好意,我無以為報。若是大人真能替我了卻這份心愿,小女子下輩子做牛做馬……” “誰要你下輩子?我要你這輩子就跟定了我!”姬慶文不知何處來的勇氣,將這句穿越之前自己羞紅了臉也說不出來的話,脫口而出便說了出來。 柳如是聽了這話,胸口一顆小心臟“撲通撲通”亂跳,好不容易定住心神,方道:“只怕我今生已是個下賤女子,不配跟著大人……” 姬慶文心中一慌,料想大概是錢謙益已同柳如是發(fā)生了關系,心中一股無明業(yè)火頓時燃起,“騰”地站起身來,轉身一腳踢開房門,朝樓下大聲吆喝道:“小多子,小多子!你快上來!” 小多子此時正同一個作陪的妓 女調(diào)笑,聽主人姬慶文的喊叫,立即放下酒杯,快步跑上了樓。 那正在招呼人的老鴇子馬湘蘭聽到聲音,還以為是自己的心頭rou、搖錢樹出了什么事情,跑得竟比小多子還快,三步兩步便上了樓、進了屋。 她抬眼見姬慶文怒氣沖沖、柳如是滿臉淚痕,還以為是姬慶文對柳如是動了什么手腳,急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放聲哭喊起來:“哎呦喂,這可要了老娘的命了!徐公子肯出三萬兩銀子,要替姑娘開瓜,姑娘都沒答應。如今叫姬大人得了……” 柳如是聽了這話,趕忙跑了上來,用力將馬湘蘭扶起,口中說道:“mama,你說什么呢!我同姬大人可沒做什么事情啊……” 馬湘蘭聽了這話,立即收住哭聲,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說道:“話雖這么說。大人把頭伸出去瞧瞧,看看底下多少官盯著樓上看呢!弄出這么大動靜了,柳姑娘折損了身價,這可怎么辦啊?” 姬慶文往樓下看去,果見中庭里的看們,一個個抬起腦袋、睜大眼睛、張開嘴巴,仿佛嗷嗷待哺的小麻雀,無不盯著樓上看。 姬慶文收眼回來,用帶著幾分輕蔑的口氣說道:“你方才說,有個什么徐公子,肯出三萬兩銀子給柳姑娘破……那我現(xiàn)在問你,要替姑娘贖身,需要多少銀兩?” 馬湘蘭聽了一愣,隨口說道:“三……三十萬兩……三十萬兩!而且還要現(xiàn)銀!” 柳如是聽了一驚,忙道:“mama怎么獅子大開口?前幾日媚香樓的李香君、李jiejie從良,贖身銀才五萬兩。三十萬兩實在是太多了……” 此刻小多子也已跑了上來,聽到三十萬兩的數(shù)目,嚇得嘴也閉不攏,驚呼道:“好天爺!三十萬兩銀子!這么多錢,半個西安城都買下來了!” 姬慶文斥道:“小多子,我的事,你不要插嘴。你這就回去,把李元胤給我叫來!” 他見小多子快步下樓,便又對馬湘蘭說道:“老鴇子,我雖是朝廷命官,卻也是個在生意場上混的。柳姑娘這樣的品相,三十萬兩銀子的贖身錢雖然不多,卻也不少了!不過不要緊,我有的是錢,這三十萬兩銀子——我出了——只不過柳姑娘有件心愿,還待我去完成。待這件事情辦完,我再出贖身錢不遲!” 馬湘蘭是何等聰明之人,知道姬慶文開出來的不過是一張“空頭支票”而已,臉上頓時露出不屑的表情。 卻不料姬慶文又接著說道:“你今天既已給我開出了三十萬兩銀子的贖身錢,我也已認了下來。若是有朝一日,被我聽說你用低于這個數(shù)字的銀兩,將柳如是姑娘賣給了別人。哼!那就是欺負我姬慶文沒本事。那就小心我不氣了!” 馬湘蘭聽了這話,兩只眼睛一抬,用眼角瞟著姬慶文,說道:“姬大人,您老也太把自己當一回事了!老娘我招待過的官里頭,四品、五品的官員論斤賣;二品、三品的大官也不少見;一品大員、親王郡王的也認識幾個。大人想要嚇唬人?那可是找錯地方了!” 正說話間,姬慶文卻見李元胤快步從樓下跑了上來,心里覺得奇怪——小多子奉了自己的命令去找李元胤過來,怎么不過轉眼功夫,他就來了——后世的博爾特,也沒有這么快的腿腳?。?/br> 卻見李元胤走到姬慶文面前,地上一份書信,說道:“大人,這封書信十萬火急,請大人現(xiàn)在就拆看!” 姬慶文接過書信,見上面整整齊齊黏著三根雞毛——正是傳遞緊急軍情的雞毛信,這才知道李元胤不是被小多子叫來的,而是專程到妓院送這份緊急文件來的。 想通了這點,姬慶文心中頓時一緊,見這里有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不是拆看這等機密信函的地方,便一轉身便折了回去。 馬湘蘭見姬慶文又要回到柳如是的房間,急得趕忙將他拉住,說道:“你,你要做……” 她話未說完,便被李元胤喝?。骸澳闶鞘裁慈耍吭醺覕嚁_姬大人辦事?若再敢無理取鬧,小心本官不氣!” 李元胤相貌堂堂、劍眉星目,再加上身上穿著的飛魚服、腰間佩著的繡春刀,可比姬慶文厲害多了——至少看上去是這樣——立即就將潑辣的馬湘蘭嚇得縮在一邊,眼睜睜看著姬慶文進了屋子、又掩上了門。 過不許久之后,姬慶文便從房內(nèi)走了出來,臉上卻蒙上了一層陰影,對李元胤說道:“李指揮,出大事了!走,我們這就回衙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