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七節(jié) 又出事了
李元胤見姬慶文大步往榆中縣城而去,便立即趕了上去,問道“大人,這些民軍都是我們的俘虜,請問這些人應(yīng)當(dāng)如何處置?” 陳文昭也道“我們帶的人手不多,又是軍,恐怕難以周全。大人還要有個定策啊!” 此刻姬慶文已然冷靜下來,意識到這將近兩千個俘虜處置起來,也是一樁頗為棘手的事情…… 他忽然靈機(jī)一動,跑到朱存樞身邊,說道“秦王爺,這些民軍不過一時受到李自成、張獻(xiàn)忠的蠱惑而已,其實都是陜西省的良民。我看犯不著由我們來替陜西的官員擦屁股,不如將這些民軍全都交給劉廣生處置——本來嘛,朝廷設(shè)陜西巡撫,不就是這個用意嗎?” 朱存樞是個沒主意的人,聽了姬慶文的主張,立即連聲稱妙。 于是姬慶文又道“就是我跟劉廣生沒有隸屬關(guān)系。那就要請王爺拿出藩王的面子,命令他按照我方才所說的那樣做,想必他也不敢反對王爺?!?/br> 朱存樞方才同劉廣生接觸下來,對他也頗有幾分意見,便按照姬慶文的意思,拿腔拿調(diào)地對劉廣生耳提面命一番,這才同姬慶文一道并肩進(jìn)城去了。 榆中城內(nèi)的景象,比城外也好不到哪里去,處處都是殘垣斷壁、樹倒墻歪,城中百姓也逃荒走了一大半,到處都是空無一人、東倒西歪的房屋——可見一圈破敗的城墻,并沒有將饑荒的風(fēng)波完全阻隔在縣城之外。 遍觀整座榆中縣城,唯有知縣衙門最看的過眼一些。 現(xiàn)在縣衙的主人蔣耀已死,朱存樞、姬慶文等人便理所當(dāng)然地住進(jìn)了這座衙門。 衙門里尚有不少衙役、師爺、老媽子在里頭,他們個個心里有鬼,無不諂媚著上來招應(yīng)。更有幾個也算是頗有幾分姿色的丫鬟小妾,惺惺作態(tài)地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在姬慶文等人身邊轉(zhuǎn)悠。 姬慶文看著他們覺著惡心,立即將這些人全部趕走,又叫陳文昭安排自己手下的團(tuán)練兵士,分受傷輕重,分別在衙門外和衙門之內(nèi)駐守,防止一切無關(guān)人等靠近sao擾。 至于秦王朱存樞帶來的千余王府護(hù)衛(wèi),也各選走空的民居居住。 ………… 這死了的皇長子縣蔣耀果然是個貪官。 別看榆中縣中這間知縣衙門雖然不起眼,可庫房里卻塞滿了米糧糧草,足夠兩三千人飽飽地吃上一個月的。 除了庫房之外,蔣耀的私人書房之內(nèi),也都擺滿了各種名貴的筆墨紙硯用以附庸風(fēng)雅。又見其墻角擺著兩口掛著銅鎖的大箱子,顯得頗有幾分文章——李元胤動手將銅鎖扭斷,打開箱子一看——果見箱子里裝滿了金銀珠寶,少說也得值幾千兩銀子。 姬慶文撿起其中一串珊瑚珠串,說道“好個蔣耀,榆中這么個窮縣,居然被他搜刮出這么多好東西來,可見他就不是個好官。光憑這一箱財寶,定他個死罪一點(diǎn)也不冤枉!” 李元胤又在書房中翻找了一番,發(fā)現(xiàn)了幾本賬冊,略略翻過之后便說道“大人,這個蔣耀實在是太不像話了。你看,朝廷每畝田稅十稅其一,榆中縣合銀每畝田五厘銀子,可蔣耀卻私自增加了一倍,每畝田收稅一錢。除此之外,還另收火耗五厘。這樣,相當(dāng)于每畝田多收了一錢銀子,全部被他中飽私囊了!” 姬慶文也道“就這樣,他還敢侵吞朝廷賑災(zāi)錢糧,這樣的贓官,砍頭殺了真是太便宜他了,應(yīng)當(dāng)讓他凌遲處死?!?/br> 秦王朱存樞卻將姬慶文、李元胤的對話聽了個懵懵懂懂,問道“你們在說什么呢?怎么見得蔣耀就不是好人?” 姬慶文答道“王爺不妨這樣想——您王府上派個下人去采購一樣?xùn)|西,原價一兩銀子,這個下人花了三兩銀子才給您買了這樣?xùn)|西回來,偏偏這東西還是壞的。您說,這樣的下人,能放過他嗎?” 這例子舉得倒是十分通俗,惹得朱存樞立即破口大罵道“還能有這樣的奴才,要是落到我的手里,看我怎么剝他的皮!” 姬慶文接過話茬,說道“就是這個道理。這個蔣耀便是替皇上打理榆中縣的奴才、下人,他犯了這樣的罪,自然該死。如果皇上質(zhì)問下來,還請王爺能夠替我說幾句話……” “那是自然?!敝齑鏄袧M口答應(yīng)下來,卻又說道,“就是我這人嘴笨,要是姬兄能夠?qū)懸环葑嗾鲁鰜恚覀兟?lián)名簽署之后,再送到皇上那里,那就再好不過了……” 朱存樞一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藩王,難得說出這么有水準(zhǔn)的話來——可惜在場之人中,姬慶文是個不會寫古代官樣文章的現(xiàn)代人;李元胤雖是錦衣衛(wèi)卻也并不精通文墨;陳文昭更是斗大的字識不滿一升的武夫;而秦王朱存樞本人更是個粗得不能再粗的粗人……偏偏就少了那位足智多謀、妙筆生花的李巖李公子。 于是眾人商量好了,先在這榆中縣城之內(nèi)住上一晚,待明日啟程回到西安城之后,再請秦王府里善弄文墨的師爺,用姬慶文的名義寫好奏章之后,再由朱存樞寫張紙條夾在奏章之中,再一并送往京城。 然而就是這一晚上,居然又出了件駭人聽聞的大事。 這一晚,姬慶文同朱存樞等人一同居住在縣衙之中,他睡得正熟,忽然聽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緊隨而來的陳文昭的聲音“大人,快醒醒,快醒醒!” 姬慶文睜開惺忪睡眼,見窗外剛有些蒙蒙亮,便問道“原來是陳將軍啊,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我看啟程去回西安也還太早了些,不如讓我再多睡半個時辰再說?!?/br> 昨天姬慶文領(lǐng)軍一場血戰(zhàn),又同劉廣生胡扯了半天,確實是有些累了。 卻不料陳文昭依舊用十分急迫的口吻說道“大人,現(xiàn)在剛到卯時,時辰尚早,可城外出了大事了,大人一定要去看看!” 姬慶文知道陳文昭一向性格沉穩(wěn),能將他急成這樣的事情,必然不是什么雞毛蒜皮的小事。 于是他勉強(qiáng)抖擻起精神,從被窩里爬了出來,用極快的速度穿著齊整,便推門出去,卻見陳文昭召集起全部兩百名團(tuán)練,已在門外列隊完畢,臉上無不帶著嚴(yán)肅、緊張的神情。 姬慶文見狀也跟著緊張起來,問道“陳將軍,城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莫非是高迎祥、李自成、張獻(xiàn)忠他們又殺回來了?” 陳文昭臉色沉得比鍋底還黑,答道“不。是陜西巡撫劉廣生大人,他正在……正在……正在……” “正在什么,你說清楚!”姬慶文催促道。 “他正在屠殺昨日投降的那些民軍!”陳文昭咬牙切齒地答道。 姬慶文聞言,幾乎驚叫起來“什么!姓劉的居然敢做出這樣的事情!別是看錯了吧?” 他一邊說,一邊不由自主地快步往城外趕去。 陳文昭趕忙跟了上去,說道“是我安排在城上的探哨回稟過來的,初時我也不信,自己跑過去看,才知道……唉!大人還是親自去看看吧!” 姬慶文聽了這話,心中又酸又緊,不由地加快了腳步,卻不忘招來兩個靠得住的兵士,讓他們將朱存樞和李元胤一同叫到城外。 榆中縣城不大,走了沒幾步,便已到了城墻腳下。 剛出城門,姬慶文便看見數(shù)十個民軍已被蒙上了眼睛、跪成了一排,他們每個人身后各自站了兩個官軍,手持著沾染上了發(fā)紅泛黑的血液的官刀,只待上官一聲令下,便要將面前跪著的民軍砍成兩段。 而在他們身邊,已有三四百個民軍被殺,尸體和首級分開擺放,被堆成了一大一小的兩座鮮血淋漓的小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