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〇四節(jié) 洋人湯若望
姬慶文為忙活議佃的事情,沒吃早飯就跑了出來,商議到現(xiàn)在,已然過了午餐的時間,早已餓得饑腸轆轆,便在秦王府內(nèi)同世子朱存樞一同用了午餐。 吃過午飯,朱存樞就坐不住了,嚷嚷著要去“老萬興”飯莊看看熱鬧。 姬慶文同朱存樞接觸下來,知道他也是個無風(fēng)起浪、任性妄為的家伙,而他秦王世子的身份又?jǐn)[在這兒,也不好太悖他的心意,便也答應(yīng)下來。 于是這一個官二代、一個富二代,兩人聯(lián)袂從側(cè)門出了秦王府,叫上從人、跨上駿馬,旁若無人地往城南的“老萬興”飯莊疾馳而去。 兩人騎馬走到半路,朱存樞卻忽然勒住了韁繩,指著路邊一人向姬慶文問道:“姬兄,你看,那個人打扮、長相怎么這樣奇怪?” 姬慶文趕緊停了馬,循著朱存樞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見一人正站在一片空地前頭不知在觀看什么,而那人長得金發(fā)碧眼、臉上留著蜷曲的絡(luò)腮胡子,身上穿的雖是中原服飾,腦袋上卻扣了個十分顯眼的圓頂帽子——果然顯得與眾不同。 姬慶文是從現(xiàn)代穿越過來的,看這人面相就知道他是個外國人,心里立即就起了幾分好奇,又見時辰尚早,便對朱存樞說道:“這應(yīng)該是個西洋人,我去會會他?!?/br> 說著,姬慶文便翻身下馬,走到那洋人身邊,喊了聲:“hll!” 那洋人聽了一怔,瞪大了一雙碧藍(lán)色的眼睛,眼中放出找到了寶藏似的驚喜眼神,說道:“欲 sak glish?gra!”說著,便又用帶著無比興奮的口氣,嘰里咕嚕說了一大套英文。 姬慶文穿越之前英語水平就一般,那洋人口音又重,開頭的幾句話,他還能聽懂,后來那一大串鳥語他就一個字都聽不清楚了。 于是姬慶文好不容易逮個空隙,把他的話打斷,說道:“ai a 欲 sak his?哥們,會說中國話么?” 那洋人又一愣,答道:“中國話,會說,會說一點點。”語氣雖然還有些別扭生硬,可足夠讓人聽懂了——反正這洋人的漢語水平,可要比姬慶文的英語水平高多了。 于是姬慶文松了口氣,問道:“那我問你,你叫什么名字?從哪里來的?到西安城里來做什么事?” 姬慶文這一連三個問題,就好像是居委會過來查戶口的,碰到有點脾氣的人,早就不搭理他了。 可這洋人倒是好脾氣,如實答道:“我叫jha ada shall v lt;bll,漢人名字叫湯若望,是耶穌會的修士,是教會派我來傳教的??次靼策@么大一座都市,里面還沒有教堂,因此打算在這里修建一座?!?/br> 他話未說完,便聽朱存樞在馬上斥道:“教堂,教什么堂?洋人跑到我們西安城里嚇鬧騰什么?不行,不能建!” 湯若望趕緊答道:“我有戶部和理藩院的批文,說是允許在城里建造教堂一座?!?/br> 朱存樞一聽說這洋人有朝廷的文件,頓時有些理虧,卻又不愿立即認(rèn)慫,支吾著不知如何說話。 姬慶文趕緊接話道:“有朝廷的批文就沒事了。想必你還在籌集資金、尋找地基吧?這種事情急不得一時的,要不你留個現(xiàn)在的地址給我,我到時候來找你,看有什么能幫忙的?” 湯若望倒也實誠,又見姬慶文穿著打扮都是有錢人的樣子,便取出懷中的鋼筆,將自己居住的地址抄給了姬慶文。 姬慶文取過紙條,見上面的漢字雖然歪歪扭扭,倒也勉強認(rèn)得出來,就將紙條折疊放好,同湯若望告別之后,便又跨上坐騎,招呼著朱存樞,繼續(xù)向“老萬興”飯館走去。 朱存樞將方才那一幕看在眼里,一臉疑惑地問道:“姬兄,真是沒想到,你怎么還通洋文?還有,你沒事結(jié)交洋人做什么?” 姬慶文忽然意識到剛剛犯了一個可能暴露自己穿越身份的大錯誤,趕緊說道:“我哪里懂洋文?就曾經(jīng)跟幾個外國女人一起玩過,也就學(xué)著說了那么幾句而已。至于結(jié)交洋人么……世子爺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大概還沒見過洋妞吧?結(jié)實幾個洋人又沒有什么損失,對不對?” 朱存樞蹙眉道:“洋妞有什么好見的?說不定跟剛才那人一樣,長得青面獠牙、滿臉虬髯也說不定。而且王府的人結(jié)交洋人,說不定被哪個閑著的御史知道了,彈劾你個里通外國,可就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了?!?/br> 姬慶文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xù)下去,敷衍了幾句,抬頭見自家開的“老萬興”飯莊就在眼前,便道:“世子爺,我們到了,那邊路狹,馬進(jìn)不去,我們下馬步行好了?!闭f著,姬慶文便翻身下馬。 朱存樞也在下人的服侍下滾鞍下馬,同姬慶文肩并肩走進(jìn)了飯館。 “老萬興”掌柜見姬慶文來了,趕緊放下手里的活,迎上前來招呼道:“喲,少東家來了!聽說今天晚上議佃,老爺不能來,是少爺主持。少爺現(xiàn)在過來,可是來看看我們準(zhǔn)備得如何的?” 姬慶文抬眼見中廳里頭跑堂、傳菜的活計忙活個不停,已擺上了二三十桌席面,倒也井然有序。 他又見中廳上首臨時搭了座不大的戲臺,便問道:“掌柜的,我記得‘老萬興’里沒有唱戲的,這座戲臺是怎么回事?” 掌柜忙賠笑道:“哦,這是老爺吩咐下來的。說是這兩年收成不好,今年佃戶們?nèi)氯轮獪p租,因此請了幾個賣藝的過來耍耍把式,逗佃戶們開心了,也就忘了減租的事情了。這主意,還是我出的呢!” 聽到這里,姬慶文覺得掌柜的想法未免有些太幼稚了——畢竟佃租是真金白銀,豈是看一場戲就能忘記了的? 然而這件事情,是他明朝的老爹姬廣明同意下來的,姬慶文自然也不好反對,說了一個“好”字之后,便又道:“你做得很好。我看今天大堂里都擺滿了桌子,那樓上包房是不是都空著?” 掌柜如實答道:“老爺早幾天就吩咐過了,今天不接外客,包房都空著呢。怎么?少爺是要請人吃飯嗎?” 姬慶文點頭道:“沒錯,樓上一共有幾件包房?能坐多少人?我全要了?!?/br> 掌柜蹙眉道:“一共十八間包房,每間能坐八個人……” 姬慶文一邊聽,一邊在心里盤算:秦王府一個護(hù)衛(wèi)算他五百人,一百五十人布置在樓上,另外三百來人可以部署在飯館周邊,也算是能夠互相照應(yīng)了。 卻聽掌柜的還在絮絮叨叨地問:“少爺?shù)囊馑际?,要請一百來號人過來吃飯?那備什么樣的菜?錢從那本賬上支?什么時候來,又什么時候結(jié)束?要派多少跑堂的伺候?還請少爺指教?!?/br> “嘿,你怎么這么多問題?”姬慶文還沒一一回答,朱存樞便不耐煩起來,插話道,“這些都是下人的事情,還要問主子嗎?” 掌柜的這才看見堂堂秦王世子站在身后,趕緊躬身作揖,說道:“哎喲,人吃屎迷了眼,竟沒認(rèn)出世子爺您也到了,真是該死。我家少爺說是要請客,請的可是您老人家?” 朱存樞“哼”了一聲,道:“請我?要是請我,就憑你剛才幾句話,我就要揍你了。請的是我手下人,你剛才不是問吃飯的錢從哪里出嗎?你也別問了,我手下兄弟吃飽喝足之后,你受累跑一趟秦王府,我來付賬?!?/br> 姬慶文見朱存樞來了火氣,一想到今天還要對付高迎祥、李自成這兩個棘手的人物,便趕緊過來打了個圓場,將掌柜支開,又說了幾句好話,這才將朱存樞安撫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