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fù)手站在原地，燕文灝抬著頭，目不轉(zhuǎn)睛地凝視著眼前緊閉的殿門，神色復(fù)雜晦澀，仿佛他能夠透過這扇厚重的殿門，看到呆在里頭的慕子凌。

    往前走了幾步，燕文灝背靠在殿門上，他的視線落在掛在夜空的圓月上，緩緩出聲道：“謙和，今夜已經(jīng)又是一個圓月了……”

    偏殿內(nèi)。

    慕子凌原本是滿心疑慮坐在床畔，思索著多元的身份，當(dāng)他忽然聽著殿外傳來燕文灝的聲音時，他先是一驚，隨后便站了起來，不自覺都邁開腳步，徑直朝門口走去。

    走到偏殿門口，慕子凌伸著手，猶豫了許久，終究沒有去開門，而是抱膝靠在門后坐下，靜靜地聽著燕文灝溫柔的嗓音，但始終沒有給他任何回應(yīng)。

    他們兩人之間，雖然只是隔了一道殿門，卻猶如隔了一道深不見底的鴻溝，怎么都無法跨越過去。

    除非能將溝壑填平起來。

    聽見門后傳來的輕微聲響，燕文灝停頓了一下，而后猛然回過頭，朝殿內(nèi)看了一眼，當(dāng)他察覺到門后有一道平緩的呼吸聲時，他不禁勾了勾唇角，連眉梢都染上了一絲笑意。

    眼神越發(fā)溫柔，燕文灝的語調(diào)也越發(fā)溫柔起來：“謙和，你可還記得，昨日我們一起合奏時的情景？”

    問完，燕文灝并沒有停下等待慕子凌的回答，而是自顧自地繼續(xù)說道：“我還記得呢，而且這一世，都不會忘記?！?/br>
    他低著頭，低聲喃喃道：“當(dāng)時，你彈六弦琴，我吹洞簫，我們是那么默契……”

    靠在門外，燕文灝握緊手中的洞簫，垂著眼眸，安靜了一會，忽然再次出聲道：“謙和，我給你吹奏一曲可好？”

    “……”

    沒有給他任何回應(yīng)，慕子凌坐在門后，聞言，他將頭埋進膝彎間，遮掩住自己的表情，嘴角的笑容，充滿苦澀。

    意料當(dāng)中的沒有任何回答，燕文灝抿了抿唇，輕嘆一聲，心中頓時苦悶無比，方才的好心情已經(jīng)全然消失不見了。

    把洞簫抵在唇邊，燕文灝睫毛輕顫，他深呼了一口氣，不一會兒，一曲音節(jié)流亮的《鳳求凰》便被吹響了起來，在這寂靜的夜里，十分嘹亮。

    鳳兮鳳兮歸故鄉(xiāng)，遨游四海求其凰……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坐在門后，聽著這一曲《鳳求凰》，慕子凌心神有幾分動蕩，但他一雙眼睛，卻酸澀無比，眼眶也有些微紅。

    一曲終，慕子凌仰起臉，隨后又抬起手，輕輕點了點自己的眼角，緩和了一下情緒后，便不再繼續(xù)坐著，轉(zhuǎn)而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走向里間。

    他不能，也無法給燕文灝任何回應(yīng)。

    所以，就這樣吧。

    或許等到很久很久以后，他已經(jīng)能夠釋懷的時候，他會把自己的心意說出口的。

    只是到了那時，大概燕文灝的身側(cè)，已經(jīng)有了另一個與他相匹配的皇子妃了吧……

    第53章

    這一夜，凌霄閣內(nèi)的蕭聲，久久未停，一直到外面的更夫敲響了五更更鑼時，才終于停下來。

    停下吹奏時，燕文灝不禁也略微疲倦的眨了眨眼，又活動了一下已經(jīng)僵硬的兩只手腕。

    回過頭，燕文灝看了看眼前這扇依舊緊閉的殿門，眼里閃過一絲頹然，但很快又恢復(fù)堅毅，他輕輕的嘆了口氣，之后又站了一會，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此時，遠(yuǎn)處的天空已經(jīng)褪去無邊黑暗，泛起了點點魚肚白，微風(fēng)吹拂過樹梢，發(fā)出陣陣沙沙聲響。

    今日，他要開始上朝了，這會兒的時間也差不多了。

    這邊，正殿內(nèi)。

    福全站在殿外，皺緊眉頭，正焦急地等待著，眼瞧著上朝的時辰就要到了，但是他家殿下，卻還未歸來。

    吩咐宮女們將溫水和洗漱的用具提前備好，福全踮起腳尖探了探頭，在看到不遠(yuǎn)處，燕文灝正疾步走來時，他立即眼睛一亮，然后快步迎了上去。

    走至燕文灝跟前，福全向他行了個禮，恭敬道：“殿下，如今已經(jīng)寅時過半了，陛下卯時三刻便會開始朝會，現(xiàn)下，您需要快些了?！?/br>
    燕文灝點了點頭，轉(zhuǎn)頭對他吩咐道：“去備水，我要沐浴更衣?！?/br>
    “老奴已經(jīng)命人備好水了，殿下您直接過去便是?！?/br>
    看了一眼福全，燕文灝滿意地點點頭，他想了想，又將手里的洞簫交給福全，之后他便腳下一拐，徑直朝著浴房走去。

    福全接過洞簫，將其拿回殿內(nèi)放置好，很快又返回了浴房外，他從被趕出門外的宮女手中接過朝服，推開浴房大門，走了進去。

    福全低著頭，視線落在自己眼前，小聲道：“殿下，朝服已經(jīng)給您備好了，讓老奴伺候您更衣吧?！?/br>
    “嗯?！?/br>
    微微頷首，燕文灝睜開眼，方才眼中的疲倦此時已然全部散去，他從浴池中站了起來，然后抬起頭，挺起胸膛，稍稍張開雙臂，神色肅然，任由福全替他穿戴。

    因著燕文灝是皇長子，又是已故莊后所生的嫡子，故而，他是玄色朝服，朝服上衣繪龍、山、華蟲、宗彝五章花紋，分別是龍在兩肩，山在背，火、華蟲、宗彝在兩袖，每袖各三，下裳又繡藻、粉米兩章，共七章，頭戴七珠玉冠。

    至于嬪妃所生的其他皇子，則是穿著青色朝服，而且朝服上只繡有五章，頭也只戴五珠玉冠，與皇長子區(qū)別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