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是變了。

    變得會猶豫寡斷、會顧忌他人起來。

    然而這樣的變化，對他而言，卻并非是好事。

    如今他所圖謀的事，想要登上那最高之位，最好便是要無情無心的，否則若是顧忌太多，便會變成一種負(fù)擔(dān)，成了他最為致命的把柄——

    唯有真正無情之人，才能刀槍不入，不會懼怕任何事，走向最終的勝利。

    看著燕文灝短短時間內(nèi)變化無數(shù)的神色，謝景鈺無奈地輕嘆一聲，然后坐直了起來，直接出言打斷了他的思緒。

    “你無需想太多，這樣的改變，對你而言，沒有任何影響，而且，對你而言，也是好事一件?！币驗楦淖冄辔臑娜?，是慕子凌，何況燕文灝有所改變的地方，也只是跟以往對比，多了一點人情味罷了。

    這對燕文灝而言，或許更是一種好事。

    看了看他，燕文灝點了點頭，輕聲道：“我知道的。”

    這句話的話音剛剛落下，燕文灝原先復(fù)雜地神情便已然全部收起，恢復(fù)成了往日溫潤的模樣，眼底的笑意，也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

    他溫柔而深情地說道：“能夠遇見謙和，或許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幸運(yùn)，因為他，有了這些改變，我不會后悔?！?/br>
    對燕文灝來說，自己發(fā)生這樣的變化，是好或是壞，他真的一點都不會后悔。

    甚至，他還會為此感到萬分慶幸——

    如果由始至終，他一點都沒有改變，沒有被影響，那么，他便會一直不停地去傷害慕子凌，透支他的信任，透支他的感情，透支掉所有對他的溫柔……以至于最終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

    而如今，他還有機(jī)會，還能挽回。

    所以，燕文灝始終很慶幸，自己不知不覺間，一點一點被慕子凌吸引，然后漸漸喜歡上了他。

    便是這份喜歡，改變了他，而就是因著自己的這番改變，讓他提前知道自己錯了，不再繼續(xù)對慕子凌，犯下更多不能饒恕的事情。

    “你能這樣想便好?！毙牢康匦α诵?，謝景鈺眼里流露出一點笑意。

    之后又安靜了一會，謝景鈺便低下頭，伸手理了理自己有些褶皺的廣袖，又拍了拍衣擺站了起來，他站著伸了個懶腰，接著將手中的折扇打開，一邊搖著一邊略顯困倦的說道：“已經(jīng)是三更天了，我該回去了，明日開始你便要上朝了，也早些休息吧。”

    走了幾步路，謝景鈺想了想，又停下腳步，隨后轉(zhuǎn)頭對燕文灝語重心長道：“師弟，對待慕子凌，你需要再多些耐心，他是個心軟且十分心善之人，只要從現(xiàn)在開始，你能一直好好待他，對他始終如一，不再令他傷心，自然而然，他便會原諒你的?！?/br>
    “何況，我能看得出來，他對你也是有情的?！贝蟮质且蛑?dāng)局者迷的緣故，故而，兩人都未曾發(fā)現(xiàn)是自己被對方放在心上了，而他一直站在旁邊，倒是看得十分真切。

    對已然呆滯住了的燕文灝挑了挑眉，謝景鈺最后笑著說出了自己的結(jié)論：“他也是喜歡你的?！?/br>
    說完，他便不再理燕文灝，徑直越出窗子，轉(zhuǎn)瞬之間，就已經(jīng)消失在夜色之中。

    獨自被留下，燕文灝在軟榻上呆坐了整整一炷香的時間，耳畔還在回響著謝景鈺最后的話，沒有緩過神來。

    慕子凌，也是……喜歡我的嗎？

    抑制不住心中的欣喜若狂，燕文灝眼眸閃著光亮，他不禁咧開嘴角，露出了一個與他性格、面容都非常不相稱的，算得上是憨傻的燦爛笑容。

    燕文灝簡直是喜不自勝，他又獨自坐了一會，隨后猛然站了起來，拿出自己的洞簫，徑直朝著殿外走去，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他要去找慕子凌，他想要問他，是不是，對他真的也動了心。

    看到燕文灝疾步走出來，福全連忙對他行了禮，小聲問道：“殿下，夜已經(jīng)深了，您是要去往何處？”

    看了他一眼，燕文灝眼睛亮亮的，語氣里還透著不少的愉悅：“你隨我一同去偏殿。”

    不與燕文灝同床時，慕子凌便住在偏殿。

    “殿下……”瞅了瞅他，遲疑了一下，福全小聲道：“如今已是三更天了，王妃應(yīng)該已經(jīng)睡下了?！?/br>
    燕文灝聞言，神情微動，過于激動的情緒終于稍稍緩和了下來，他抿了抿唇，思索了一會，終究還是邁開步子，緩步朝著偏殿走去。

    “我不會吵醒他?！?/br>
    第52章 .25

    其實，慕子凌并沒有睡著。

    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zhuǎn)反思許久，慕子凌猛然睜開眼睛，換成仰躺著的姿勢，怔怔地看著床頂?shù)溺U空雕花，眼里完全沒有絲毫睡意。

    燕文灝對他坦白的這件事，對他而言，實在有些太難以接受，他心里還亂的厲害。雖然從相府回來后，他心情已經(jīng)平靜不少，但這件事始終還在他心中哽著，時時會想起，所以，盡管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非常累，很想睡了，可是他剛才閉眼很久，卻依舊無論如何，都無法入眠。

    又翻了個身，慕子凌終于躺不住了，他揉著額，緩緩坐了起來，放松身子自然往后靠在床頭。

    這么坐了一會，他又曲起膝，然后彎下腰、低下頭，把半邊臉頰抵在自己的膝蓋處，他的目光透過不遠(yuǎn)處微微開著的窗戶，直直地看向外面的夜空。

    他看得十分專注，只是眼里卻是空茫茫的一片，哪里像是有在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