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鄒與她在壽萱堂布置的小屋被人發(fā)現(xiàn)了，皇帝才知道他兩個鎮(zhèn)日敞開著禧殿門，原是偷偷躲在那二道院墻后的死人屋里纏綿?；实郾闩闪怂膫€德高望重的嬤嬤與太監(jiān)，隨著一道兒過來監(jiān)督，端著身板條子站在左右端間門外，生怕他二個難舍分離，再關(guān)起門來鬧出甚么動靜。

    做宮女的家當(dāng)不多，依舊還是來時的兩g褥子和一副盆桶子。小榛子與小翠收拾妥帖了等在院中，陸梨在楚鄒的寢屋里疊著衣物。自從搬到他這里，就沒單獨(dú)自己住過，一應(yīng)貼身的都往他柜子里擱。衣柜的疊好了，又去翻枕頭。楚鄒總是一沾她便難以自持，用他的話說，早晚一條命得煞在她這里。時而兩個人手忙腳亂了，他便扯下她的小衣小褲往到處瞎塞，翻翻枕頭下總能找出一兩件。

    那柔白的手指疊著絲薄的衣帛，碰到一件透明的，動作便稍稍有些頓。也不曉得是他從哪兒弄來的，不嫌羞。叫她穿著那看得見風(fēng)景的，抱著她坐在他的腹跨上搖，然后便俯下薄唇咬她的鎖骨，去得太深疼得她直打顫，g單都淌濕了一大片。在這座寂曠的陳舊宮梁下，短短的十天兩個人不曉得做了多少荒唐。緊了緊那料子，到底十四歲這年最深刻的回憶，不舍得棄，也不想留給他后來的人看見，便還是攏進(jìn)了包袱里。

    楚鄒著一襲墨藍(lán)云紋底團(tuán)領(lǐng)袍，筆管條直地端坐在外頭的鐵力木條案旁。清俊的臉龐一直靜默著，用眼角余光看陸梨有條不紊地來來去去收拾。有涼風(fēng)從窗fèng里飄進(jìn)，chuī著她鬢間的碎發(fā)朦朧，那樣姣好與柔媚的女人啊。那痛與自責(zé)便彷如摧骨斷腸，恨不得有把匕首在自己心口生生地扎上兩刀。

    一會兒收拾好了，陸梨便從右端間里出來，對著楚鄒叮囑道：我這就走了，殿下看可還有我的東西落下？

    他不應(yīng)，這時的他，又好似現(xiàn)了少年時的冷鷙與桀驁，只是咬著唇端坐噤語。

    陸梨的心抽了一下，復(fù)又道：秋日夜涼，給殿下備了兩摞子茶包，等新來的侍女到了，叫她們時常給殿下泡上。殿下夜里睡著也別總趴著，壓著肺可不好，不定幾時又得咳嗽。

    說著欠了欠身便往門檻外邁。

    說他夜里睡覺趴著，那也是因著她在身旁。被褥里多了個人，少女媚惑的美滿暗夜里透著馨香，抱在懷里只叫人覺得一條命是活著的，有個人疼，亦有人疼自己。楚鄒便時常把腿橫跨過陸梨的身子，咬著她的嬌紅入眠。

    此刻傍晚夕陽橙huáng，他看著陸梨窈窕的背影跨出門檻，把huáng毛狗云煙急得拼命叼她裙子。她的肩兒窄平，腰肢亦細(xì)細(xì)，往下翹出來婀娜靈俏，倘若不是他一意迫著她和自己好，她也不至于落到這般不清不白的境地。

    楚鄒便在陸梨將要邁下臺階的當(dāng)口，忽然啟聲問：麟子，你恨我么？

    他叫她麟子，多少qíng愫又漫上來。

    陸梨步子微微一頓，沒回頭，那側(cè)影倒映在夕陽下，眼里好似是噙著笑的。她說：恨什么？人活在世上，誰又能預(yù)料沒發(fā)生的事兒。倒好呢，過去都過去了梨子也不后悔。

    說著忽然就快步踅下了臺階。

    楚鄒便知道她還是愛自己的。蠕了蠕嘴角，好似忍捺著極致的痛苦，那清勁的指骨漸漸在光影中攥縮成團(tuán)。

    第175章 『陸捌』聞君兩意

    早在錦秀還未失寵前，便向楚昂提了把討梅給楚鄒。楚昂差人調(diào)了討梅的家世，知是江浙一名知州之女，又聽說小翠時常給楚鄒跑腿辦事， 于是在陸梨搬出咸安宮后， 便將討梅和小翠撥去了楚鄒的身邊。

    接連著兩天之內(nèi)， 又是高麗死士行刺， 又是陸梨和錦秀的身份揭穿， 楚昂對此大動圣怒， 罰了戚世忠半年的俸祿，又降了錦衣衛(wèi)與東廠頭子各一品級。

    到底關(guān)乎皇家的威嚴(yán)， 總給找個明面上的臺階。戚世忠派人查了陸梨進(jìn)宮前的經(jīng)歷， 查出她拖的那戶陸姓人家， 正是湖州長興前段時間因?yàn)楦奶锓N桑跌死了家主、兒子殺了縣令的罪戶，因此宮里頭明面上打發(fā)她的理由便是罪戶出身，不宜再在四皇子跟前服侍。而錦秀的突然被賜死， 則傳先前孫凡真湯里下毒那件事是她gān的， 畢竟她自個兒也懷著骨ròu。眼下皇九子也大了，孫凡真到底家勢qiáng、人更年輕貌美，皇帝這般取舍也自在qíng理之中。

    但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盡管風(fēng)聲瞞得緊，私底下卻還是悄悄傳開，說陸梨就是當(dāng)年在楚鄒跟前伺候的小太監(jiān)，出宮多年后又回來了。那小太監(jiān)當(dāng)年隱有謠傳，說是隆豐帝駕崩當(dāng)夜后宮小主生產(chǎn)的，是夜萬禧皇后以為孩子不出氣，就給滾去了地上，不料卻被老太監(jiān)撿去女扮男裝給養(yǎng)起來。

    風(fēng)聲傳到外朝，朝臣們不由恍然，難怪廢太子前頭還頹廢枯耗，轉(zhuǎn)頭間便自qiáng漸起。那嘴張開哦了好半晌，誒，不對啊，琢磨著怎么不對味。既是隆豐皇帝留下的遺骨，那他媽不就成了堂兄妹luanlun嗎？孫皇后祭典那天，還有人見他兩個在后宮墻下貼著親嘴兒，那小腰摟得，嘖，聽說還什么整夜整晚的鬧動靜。

    大奕王朝祖訓(xùn)嚴(yán)苛，尤是皇室親緣最忌糜亂，天家之子若生了這檔子事，基本那位子你就甭想得誰擁捧了。

    原本關(guān)于楚鄒少年穢亂太監(jiān)的污名才下去，一時間對他的質(zhì)疑與詆毀便又蹭蹭起來。楚鄒這段時間辛苦經(jīng)營起來的聲望，眼看又要岌岌可危。每日上朝下朝時，那些朝臣們總隔著些許的距離，對他jiāo頭接耳嘀咕議論。而本已默認(rèn)他將要起復(fù)太子的內(nèi)閣大臣，便又開始提議改立左眼漸明的皇九子楚鄎。楚鄒每日著一襲朱紅朝服在奉天門三層臺階上來去，兀自冷著俊顏淡漠承受。

    被宮外幾個王爺捕捉了風(fēng)聲，庚戌日那天，肅王楚昌與慶王楚顯就一道兒風(fēng)蕭蕭兮地進(jìn)了宮。兩雙黑面白底皂靴拂著袍擺噗噗響，把才下朝的楚昂堵在了中和殿。

    明huáng的允執(zhí)厥中匾額之下，已近五十的肅王顯得比當(dāng)年發(fā)福了不少，戳著手指苦大仇深：老十一啊老十一，你這事做得忒不地道。二哥當(dāng)年為江山多少cao勞？身后愣沒留下一個繼承。你便是做了皇帝，也不該這么對他趕盡殺絕！就算是個小宮人生的丫頭，那也是他留下的正根正脈，你看看你做的都什么事？說句不中聽的，你這是不人道！

    慶王楚顯倒是比他奈得住xing子，聽完也在旁慢悠悠附和：就是~，皇上也別怪我老七口直。那丫頭就算被當(dāng)做太監(jiān)養(yǎng)，被燒死，也都是過去的事了，皇上不打算安置她、不打算認(rèn)，都可以，但不該把她指去給老四。你看看老四那叫什么？咱們大奕太祖留下的祖訓(xùn)，都還在奉先殿里huáng紙黑字的擺著，他那是跟糟踐了自個親妹子無異！這叫九泉之下的二哥知道，叫列祖列宗知道了，該怎么個心寒？皇上若還要把他復(fù)立作東宮，于禮于法這都說不過去！

    任他二個一靜一聒噪，楚昂只是端坐在龍椅上頭漠然地聽著，并無動于衷。他登基繼位這些年，別個王府不說，就他老五老七兩個就沒少給自己出蛾子，這么多年了，依舊老十一老十一，愣沒正經(jīng)叫過幾聲皇上。那是因?yàn)榇蛐难劾镉X得他的皇位來路不正，但怎么能忘了，最初的皇太子可就是自己。

    曉得肅王年初在陵墓種了九顆梧桐樹，暗示九五至尊，被自己叫老三去拔了，這陣子正窩著火找事兒。楚昂也不管他們怎么鬧，兀自撩開袍擺站起來：這宮墻之下二百年何曾斷過流言蜚語？若是靠臆測便能給人蓋棺定論，兩位皇兄此刻還能站在這里同朕說話么？不過是個平民選秀進(jìn)宮的丫頭，無根無據(jù)便屬空xué來風(fēng)，勸皇兄還是歇歇。說著便出去了。

    肅王與慶王自是聽出那話里的暗懾，說的是當(dāng)年的御花園使亂，若不是楚昂到底忍下來，看在兄弟的qíng分上網(wǎng)開一面，怕是他兩個早沒命活了。不禁瞠目結(jié)舌：這這掐準(zhǔn)我們沒證據(jù)，沒道理了嘿！

    那丫頭你不認(rèn)，當(dāng)叔叔的我們認(rèn)！成不成？

    楚昂也不睬，徑自走。

    他兩個竟是不善罷甘休，隔天就從宮外抬了轎子進(jìn)來，擱在內(nèi)右門外等著，叫婆子進(jìn)去找陸梨。說皇帝不管事兒他們兩個皇叔管，叫陸梨隨他們出宮去享福，說宮外頭多著皇兄皇姐們疼她。生怕人不曉得這事兒似的，說丫頭雖然被老四那小子糟踐了，到底也是皇女龍孫，不怕找不到好婆家。

    那段時間的陸梨日子很難過。幾個王府婆子早晚進(jìn)進(jìn)出出，打量著她的腳她的胯和身子，嘖嘖喟嘆說，咋長的，十四五歲的丫頭就能美得這副模樣?？梢膊还炙臓斈贻p忍不住，看把自個兒妹子欺負(fù)的，新娘子也沒這般嬌。還叫陸梨隨她們?nèi)?nèi)屋，叫脫下裙子給她們瞧瞧。陸梨可不買賬，甭給她和楚鄒潑臟，潑得再臟她也不會遂他們的愿。

    那肅王與慶王是要給她相婆家，可不是叫她出宮去享福。把她說得不堪了，是想叫她萋萋然死了心，好去嫁給左翼前鋒營統(tǒng)領(lǐng)的大兒子蔣孟。那蔣孟可孬，今歲二十七八就已經(jīng)娶過四門妻，喪了兩門休了兩門，說是好色，在外頭惹了病回去傳給女人了。肅王一直想勾搭他家，畢竟掌著點(diǎn)兵權(quán)，自個閨女孫女舍不得，這當(dāng)口陸梨簡直是最好不過的撞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