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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鄒本在布排著織造上的一圈關(guān)系網(wǎng),眼下朝廷織造上的問題是一大難,逢年末初六部與內(nèi)閣算賬,總要吵吵嚷嚷上幾天沒個完。這一條線上,雖然最上頭的是戶部擔(dān)著,實則底下太監(jiān)和官員之間又分著黨羽,比如當(dāng)年織造上那兩個進京述職的官員忽然冤死,后來不多時間,便相繼又有幾個官員被調(diào)離原職。想必就是一個黨羽倒了,另一幫就適時地擠上去。他須得弄清楚這一連串人的牽扯gān系,再從中尋隙打探出當(dāng)年的原委。當(dāng)然,那個走掉的小碧伢,他也一定是要去把她找出來的。 聞言便勾唇道:哦?他二個是戶部老一派的官員,那鄭大牙平素古板不通,油鹽不進;孫麻子此人左右逢源,圓滑不已,兩個雖xingqíng相異,卻也多年井水不犯河水,怎如何到了你嘴里,卻又成暗中沒少折騰? 陸梨打小在四方宮墻下轉(zhuǎn)悠,內(nèi)廷去多了戾氣重,時而就愛往外朝的各辦事衙門里鉆。倒也近得很,出御膳房大門打左翼門里一跨,下臺階就看到三層漢白玉欄圍起的奉天殿。那戶部的衙門就在崇樓旁的一排房子里,她沒事兒常去溜達。 見楚鄒目帶促狹地看自己,他并不常笑,笑起來時鳳目迷離悠遠,時而牙關(guān)把唇齒一含,側(cè)臉的線條便仿若刀削玉鑿,總是叫她心下悄悄然憐疼又動qíng。她就偏對他賣弄道:這殿下就小瞧梨子了,宮里頭還沒有奴婢沒去過的地方。那孫麻子雖然人緣好,可私底下也沒少貪污,太監(jiān)們給他塞銀子,他回回照收不誤。鄭大牙看著不茍言笑清廉剛正,其實心胸狹窄善妒。奴婢頭幾年就看到他往孫麻子杯子里啐過幾回口水。后來年底要提調(diào)時,他也悄不愣地參了孫麻子一折子,找書童代寫的字。孫麻子不曉得從哪兒知道了,面上仍裝做糊涂,回頭就也擺了鄭麻子一道,沒一個省油的燈。 楚鄒聽了就好笑,又想起那幼小懵懂亂撞的時光,他把純真煞在了五歲長跪不起的乾清門,她倒接著他的路子走了,怕不是這宮里就沒有她不知道的事。 他便頓筆,攥住陸梨的指尖問:竟還有這一出么?倒是什么都瞞不住你,你見著了也不告訴他? 陸梨說:奴婢倒是告訴了,可那孫麻子不領(lǐng)qíng。有一回我墊腳尖兒瞧著,看他杯子里的口水惡心,就叫狗兒把他杯子打翻了。他見我手上拿著彈弓,倒誤會我存心搗亂哩,追著我屁股后頭罵小閹伢崽子沒把兒沒蛋的,膽子倒是挺大。后來我瞧見了就也懶得看,歸他自個兒喝下去。但爺若是要用他二個,那鄭大牙倒是可以,多年苦悶著不得志,忽然得爺給他機會,便為了揚名立萬他也會給爺賣力。 口中說著,憶起那空曠的奉天門場院里,一邊牽著狗一邊被孫經(jīng)北棒追的qíng景,自己忍不住捂嘴笑。 楚鄒默默聽著,是沒想到陸梨有這番心計的。亥正的燈火昏huáng,照得她眉目如畫仿若絕世出塵,他就把她扯坐在懷里,蹭著她額頭道:西漢《史記。滑稽列傳》云,國中有大鳥,止王之庭,三年不蜚又不鳴,王知此鳥何也?王曰:此鳥不蜚則已,一蜚沖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而今爺竟也養(yǎng)了只大鳥兒,給爺蠢瓜了十年,不知原是個心腹謀臣。 忽然想到日間父皇同自己所說,便做試探地逗陸梨道:這后宮前朝都叫你已看透,他日若然爺必須要置妃嬪,那些女子豈不個個都被你收拾了么? 他下巴清削,筆挺的鼻梁貼著陸梨的額頭,薄唇在她的眉間唇瓣輕輕沾染,是那樣的溫柔和繾綣。但這是個沒有人光顧的廢宮,他的一切都是低霾,他此時的身邊也只有她一個。 陸梨倚著楚鄒清逸的肩膀,是沒法兒想象他去幸別人的,然后帶著其他女子的胭脂味兒來看自己,再容忍別的女子懷上他的骨ròu。一輩子,這撥紅顏褪去了那撥新的又來。 這后宮里一切惡的根源皆因著嫉妒,嫉妒催生著人心變狠。便連孫皇后那樣的柔和心腸,最后也走到了把周雅腹中即將生產(chǎn)的皇八子弄死的一步。而她自己也會因他而嫉妒,比如十歲那年拿彈弓打的小碧伢,她不想變作那樣的人生。 陸梨便又清醒過來,嘴硬嗔他道:狡兔死走狗烹,謀臣都沒有好下慘,我可不要做爺?shù)拇篪B兒。等他年殿下得了寵愛的妃嬪,爺行行好把宮門一開,我走了斷不回頭多看那些女人一眼呢。 這樣堅定的語氣,毫不猶豫地說要離開。楚鄒怕的就是她這個,但知她xingqíng中的不妥協(xié),他便半真半假道:或如爺替你報完仇,便帶你離開這座皇城。你我遠走高飛,去個無人認(rèn)識的地方,爺刻木頭養(yǎng)你好么? 陸梨聽了忍俊不禁:爺好生說笑,天下都曉得你是萬歲爺心頭一根刺,莫說這五洲四海到處是皇上的錦衣衛(wèi)與東廠番子,爺出不了京郊幾里就得被勸回來。便是果真出了,小九爺可怎么辦?他年若是二殿下掌了兵權(quán),小九爺一定被壓得十分慘呢。 眼中在笑,有一瞬間望著燭火下楚鄒削俊的臉龐,對他的提議卻是心動的。他今日從乾清宮里出來,便一臉的低沉yīn郁,彼時晌午宮墻下人多,陸梨也不好打問,此刻猜著怕不是皇帝同他說了什么。一個注定出不了這座深宮的皇子爺。她心底微涌酸澀,卻知他舍不下的太多,便忍不住伸手撫上他素白的jiāo領(lǐng)。 那纖盈指尖輕撫,憐恤與愛戀不掩,這皇城里疼他的唯有這一個。楚鄒本在笑著,被她一席話說畢,目光便沉寂下來。頃刻卻又隱匿下心緒,扯唇笑道:那你便舍得不要你主子爺了?仇不是還沒報么,爺不過逗你一逗這就要走要留。言畢故作壞壞地扯了扯陸梨的手。 陸梨低頭一瞧,才看到他把自己按在了他的壞魚兒上。仲夏的夜晚莫名叫人cháo悶,那異物隔著他銀藍緞的袍服使壞,像一只青龍暗涌起伏,頓時羞得她打他:殿下該挨千刀哩,這時候了還同人玩笑,奴婢該走了。 掙著身子,眨了眨微濕的眼眶,想要從楚鄒的懷里站起來。 奈何一對腚子自小生得媚俏,好似夏桃兒飽滿。那軟和在楚鄒的膝上蠕蹭著,楚鄒便緊著不讓陸梨把手松開,偏啞著嗓子問:并非是玩笑。你不肯做爺?shù)拇篪B兒,便換爺把自個的給你就是。爺張著翅膀為你擋風(fēng)遮雨,銜著食兒疼你護你,這樣你都不肯賞臉么? 那俊朗眸目中熠熠閃閃,不掩飾著求好,說著就吻住陸梨,只是把她的手在自己那里摁緊。少年成人后就壞得不行,總是這樣,怕她離開自己,便一步步誘著她往那不該的禁地中沉陷。忽而又抬起她的腰肢,問她肯賞爺?shù)哪樏??好似她一說不,他就要開始了。 呀陸梨臊得不行。這會兒燭火黯淡,她也看他不見,只隔著他素綢的袍子覺出他的龐然,她就扭擰著想要移開那頂撞:殿下再要這樣欺負(fù)人,被外頭曉得了,梨子該要沒臉兒活。 沒臉兒活,那就一塊同爺綁著吧。楚鄒繞過她的蝴蝶骨后,修長手指解起她的衣裳,兀自頂著不肯放:這紫禁城里埋著你的魂,爺出不去,你也不要出去。得了爺?shù)闹\臣,今后便與你主子爺心意相通了,爺?shù)暮媚愕暮迷际窍噙B在一塊,誰也不會再彼此矛盾和游移。 她怎得對他也是極為敏銳,好像一沾他便如滄海湖泊。嬌韻的身條兒在他清頎的yīn影下原就不堪一擊,這會兒竟隱隱覺出他的侵襲。他自己似也覺出了,奇異的緊悶的bī迫感,兩個人直勾勾地看著,氣氛就都有些控制不住。 楚鄒的面目英俊得有些陌生,復(fù)又問:說肯不肯么? 嗯陸梨只得含糊敷衍他,不料他卻是來真的,話音未落,忽然整個兒便被他壓在了桌面上。他現(xiàn)下已是對她輕車熟路,不似最初時候解一件小衣都要費勁半天,衣裳也不曉得被他扯壞了幾件?,F(xiàn)下左端間他的寢屋里,那鐵力木舊衣柜最下頭的屜子都儲了她的裙子,為的就是被他欺負(fù)后能有得gān凈的換上。 這會兒兩下便把她襟子扯開扔去老遠,那橙huáng燈火下陸梨墜婷婷的美麗頓時赫然在四目之間。她也緊張得沒有退路了,他便叫她把自己的腰帶亦解開。人前的隱忍和yīn郁,換在她跟前卻都是毫不遮掩的生xing里的韌與鷙,陸梨解得微微顫栗。后來不知道幾時,楚鄒便去下了她的百褶裙,在這座空曠廢舊的隔著二堵高墻的禁宮里,抱著她進了角落的澡桶子,頭一次把不該的禁地生澀地試探起來。 似青的相惜與動qíng發(fā)展到水到渠成,就必然而然該有了這一幕。是緊張得毫無出路的,那種窒息抑悶的壓迫,叫人進不去又退不出。那天晚上的陸梨便仿佛被渡劫一樣,一片混沌未開的最初荒蠻。楚鄒在黑暗中探索著,棱角分明的臉龐勾勒著虔誠。他照著書中學(xué)到的對待她,可只稍輕輕往下一點,陸梨便痛得啊一聲輕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