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木道謝之后，回了屋子。

    把降措大師安置好之后，那滿屋子的畫，再次讓他心馳神往。

    “白木，你在看什么呢？”孟凡薇跟了進(jìn)來，有些莫名的問他。因?yàn)槲葑永飵缀跏呛诎档?，根本看不清楚任何東西。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但是我要去領(lǐng)悟那些東西，只有那樣，才能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卑啄緭u了搖頭，也不確定自己這么做是對是錯。

    忽然，屋子里面無端的刮起了一陣微風(fēng)。

    門窗都是緊閉的，這風(fēng)從何來？

    但在這微風(fēng)之中，天花板上，墻壁上，地板上的那些畫，竟然都忽然消失了……在那些灰塵之中，白木仿佛看到那邊出現(xiàn)了一個又一個的身影，他們扶著墻壁，隱沒身形，逐漸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他竟然頓悟了……云南大理過來的吧，他走了……”一個聲音忽然傳來。

    “真羨慕啊，到了這時候，還可以得到頓悟，你看，四川的那兩個也走了……”另外一個聲音也立即說道。

    “五臺山的那幾個和尚也要走了，果然都是悟性很高的人啊……那也算是有了點(diǎn)希望，總算是走出黑暗迎向光明了……”第三個聲音又說道。

    “他走了……”

    “又一個……”

    “都走了……”

    那每一個出現(xiàn)在白木視線中的人，身體都是殘缺的，要么沒有手臂，要么沒有腿，總是缺了一肢。

    白木知道，這些都是以前來這里繪畫的人，都是樹師說的那些困住了自己的人。他們?yōu)榱水嫯?，精神上已?jīng)有了枷鎖，都是沒有完成畫但人卻已經(jīng)不在了……那，完全不是樹師想看到的結(jié)果。

    也不是樹師召喚他們來這里的意愿。

    白木深吸了一口氣，向那些人鞠躬：“再見了列位，多謝你們，也算是給了我一種警戒和提示?！?/br>
    “白木，看你，多么的年輕啊……我是真的老了，也只有看到你的時候，我才會覺得自己是真老了。否則，我的想法還一直停留在進(jìn)來的那天……哎，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的話，我一定堅守本心不被這些東西所迷惑，但是時間是不能倒退的，我辜負(fù)了樹師，辜負(fù)了所有以前的大師和智者，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白木說完之后，一個人影忽然停下了動作，站在黑暗之中，對白木笑著緩緩說了一番話。

    白木微微一愣，因?yàn)樗麤]想到竟然會有人回應(yīng)自己，而當(dāng)他再次仔細(xì)看去時，忽然哽咽了一下，隨即就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因?yàn)檫@個人影……他認(rèn)識，而且很熟悉……很熟悉……

    “白木，別哭，沒有必要哭，這一切都是宿命，是逃不脫的……就如我說的，時間是沒法倒流的……”

    那人話還沒說完，白木就匍匐在地上大哭了起來：“師傅……你怎么……你怎么會在這里……怎么會是你……”

    這就是他師傅，那個曾經(jīng)傳授他繪畫技巧，那個讓他來藏區(qū)來昌珠寺的師傅……

    那身影搖頭苦笑了一下，整個影子也微微顫抖了起來：“白木，好孩子，不要哭，既然命運(yùn)如此安排了，那我們也沒什么好后悔的。如果當(dāng)年我不是在昌珠寺遇到了我心愛的女人，也就不會有之后的事情，也不會漂泊到了西南，到了貴陽……這一切，所有的所有，都是我的造化，也……是你的造化……我不知道讓你來這里是對是錯，但是孩子，我相信你。我覺得你就是那個人，所以，你不要怪我，說到底，都怪我，你才會卷入這一切?！?/br>
    “起來吧，不要輕易跪拜別人，記住，你是最特別的那個人。在我臨走前我們還能見一面已經(jīng)很不錯了，我就要去經(jīng)歷輪回轉(zhuǎn)世了……白木……我跟你說的話，你可要記得……還有我教你的畫的畫……”

    白木忽然想起來，他在里屋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天花板上的那副畫，那正是師傅曾經(jīng)教給他的……

    “我曾經(jīng)從貢布日山的那個山崖往下跳，覺得可以死掉，一了白了，但是……命運(yùn)就是這樣，他不讓我死，竟然還讓我發(fā)現(xiàn)了那山崖下方的秘密……哎……”

    那人說話忽然變得遲疑了起來，停頓了一下，才繼續(xù)說道：“白木，我從貢布日山到貴陽的這一長段記憶，十分混亂，我現(xiàn)在很多事情已經(jīng)記不起來了，只記得那下面有很大的秘密，但卻記不起來具體有什么。但是，我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后悔，即便一切都因?yàn)橛龅搅舜摞愔椋乙矎膩頉]有記恨，愛，是不需要回報的……”

    “終于啊，現(xiàn)在都要結(jié)束了……”

    說話間，那身影也逐漸變得模糊起來，最終也像其他身影一樣消失在了黑暗中。

    白木抬頭看著那個方向，眼淚停了下來，逐漸把穆陽洲這個名字，跟師傅聯(lián)系到了一起，最后，畫上了等號。

    命運(yùn)這東西當(dāng)真是很奇怪的，把一個肩負(fù)重?fù)?dān)的畫家穆陽洲引到了昌珠寺，卻又讓他與崔莉珠相識……也正因?yàn)檫@個，穆陽洲幾乎走火入魔，最終跳崖尋死……但他的使命沒有完成，當(dāng)然不能死……不知道為什么，竟然又漂泊到了林城貴陽，之后又認(rèn)識了白木，成了白木的師傅，指引白木進(jìn)入了藏區(qū)……

    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于林城貴陽的穆陽洲靈魂竟然出現(xiàn)在了這個地方，不知道是因?yàn)樗谶@里有未完成的東西，始終對此有所牽掛，還是故意要在這里來見白木一面……

    而像穆陽洲這樣的人，這里至少有上百個。

    他們有自己的故事，但結(jié)果都一樣，沒能完成他們一開始到這里來的目的。

    孟凡薇一直都沒有說話，但她是覺得疑惑和奇怪的，因?yàn)榘啄舅吹降?，聽到的，她都無法感受到。

    所以，她更加不知道白木為什么會那么悲傷，為什么會哭，流淚。

    “都走了，他們終于都頓悟了。”所有聲音消失之后，白木站起身，淡淡說道。

    “什么？誰？什么走了頓悟了，怎么回事兒？”孟凡薇奇怪的問白木。

    “我們走吧，這里對我來說，對任何人來說，都沒什么意義了?！卑啄究戳艘幌铝硗庖贿叺慕荡氪髱?，他仍舊在那里處于一種苦思冥想的狀態(tài)。猶豫了一下，就轉(zhuǎn)身走出了房門。

    里面的唐卡已經(jīng)不再存在，這里也就失去了意義，包括古樹，也沒有了本身的意義。

    可沒多久，降措大師就跟著走了出來。

    白木回頭看了看降措大師，就嘆息一聲說道：“降措大師，有些事情，就此結(jié)束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