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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鎮(zhèn)山河在線閱讀 - 第八十三章 重生之日

第八十三章 重生之日

    長蛇鞭撕咬了幾名梁軍之后也在苗煒的左臂上咬下了一塊皮rou,疼得苗煒直吸冷氣,水綠女子根本不再給對手任何喘息的機會,甩開長蛇鞭直取苗煒性命。

    另一邊的何云柯也被媚紅女子糾纏得脫不開身,她的鐵手爪雖然兇橫畢竟需要近距離格斗,而她背上的那一柄鐵骨紫傘卻實在是一等一的殺傷武器,一旦扇骨全部打開,數百枚淬過毒的銀針四面八方發(fā)射出來,威力無比,何云柯攻防兼?zhèn)渚褪遣蛔屗写蜷_扇的機會。然而他的這種意圖也被媚紅女子把握住,她反而抓住機會在何云柯身上制造了幾道傷口。

    再看陸文軒同那使得八卦陰陽盤的男子打得難解難分,甚至漸漸處于不敵的頹勢;豫王努力指揮著全軍奮力戰(zhàn)斗,無奈山石將三萬梁軍一分為二,彼此之間無法互援只能各自戰(zhàn)斗,豫王同陸文軒所部在靠近谷口的位置而何云柯部則被阻擋在山谷中部。

    戰(zhàn)斗從入夜時分開始一直持續(xù)到丑時,雙方均已經是大量傷亡,梁軍損失近半可敵人依舊源源不斷的涌上來,比戰(zhàn)況更為可怕的是梁軍將士心理的防線同樣遭受著嚴酷的攻擊,顯然敵人的目的就是將這股梁軍徹底消滅在赤鬼谷。

    “出口就在前方!”豫王振臂高呼,在佩刀砍出缺口之后抽出了一柄通體烏黑的長劍,劍柄形狀為蓮花,劍身由兩條蛟龍纏繞其上并且透出了共十三格的缺口,更為獨特的是劍頭處不是尋常的尖頭而是方形,看上去怪異且并無尖銳之處。

    有幾名東胡兵卒前來阻擊,剛剛舉起屠刀還沒來得及扎眼,一道光芒閃過,幾人手中的長刀齊齊切斷,正在愣怔之余,豫王再次出手,這次被齊齊切斷的是這些東胡兵卒的頭顱,頭顱掉落在地的時候臉上依舊殘留著不可置信的表情。豫王持劍沖鋒陷陣,在敵軍中硬是沖出一個豁口來,其后的梁軍看到了沖出谷口的希望,再次怒吼著跟隨著主將沖向閃爍著光明希望的谷口。

    不遠處的光亮隱隱約約,卻有著難以言表的魔力,激勵著梁軍將士們邁出堅定步伐朝它而去,盡管這路程也許遙遠得永遠也走不完,盡管攔在前方的敵人數不勝數,盡管身邊并肩作戰(zhàn)的袍澤在不斷的倒下,因為有了沖在隊伍最前方的那個英武的背影,那個常聞其名的仰慕已久的將軍,他仿若濃霧中的一盞明燈指引著他們戰(zhàn)斗的方向,他們可以信任他,他會將他們一起帶離這個地獄,他們能做的就是握緊手中的兵刃,不要停下自己的腳步。

    不記得已經砍翻了幾個敵人了,黑色的劍沒有沾染絲毫的血色,全身的淄獬甲同樣不沾鮮血且在夜色中閃現著點點光痕,有賴于多年的軍旅生涯,長達一個時辰的激烈搏斗并沒有讓豫王顯出脫力的表現。他深知自己意味著什么,他絕對不能倒下,絕對不能停下,如此全軍才有生還的希望。

    當豫王再次舉起黑色長劍的時候,腦后的一陣勁風襲來,他前傾躲過立刻回身防護,兩柄半月形的兵刃正和自己的長劍糾纏一處,用力甩出之后兩柄半月形兵刃飛到了一人手中,那人此刻正站在了赤鬼谷的谷口,銀色的月光灑落在全身,襯托出的是一張青面獠牙。

    “將軍!”陸文軒踉蹌著跑過來,豫王分明看見他全身多處負傷,最為嚴重的一處傷在左腰間,鮮血不斷從黛翎甲中滲出。即便如此,陸文軒依舊怒視著前方說道“這人交給我,將軍帶著大家沖出谷去!”

    豫王伸手阻攔道“陸指揮使,我們該交換一下了!”不等陸文軒做出任何反駁,豫王如離弦之箭一般沖出了谷口,黑色長劍撞擊在八卦羅盤上摩擦出星星火點?;瘘c熄滅,豫王眼前空無一人,根本來不及細想,在撲倒的同時長劍劃開背后的虛空接著立刻回旋插入土地,正巧在身體著地之前,借力全身躍起并再次在周邊的夜色中快速出劍,陸文軒只能看見夜色中不斷閃現的火點,能看見豫王在奮力戰(zhàn)斗卻一直沒有看到敵人,這和自己戰(zhàn)斗的時候如出一轍。

    哐哐!金屬劇烈碰撞的刺耳聲響還在腦子里回蕩,豫王已經回退至谷內,身子微微放低,全身肌rou緊繃,始終保持著隨時作戰(zhàn)的準備,而敵人站在谷外,青色的臉龐上獨眼中涌動著毒蛇的信子,即便刻意克制,可胸口的起伏依舊被豫王看在眼里。

    “豫王殿下果然如傳言一般身手不凡!”那人開口說話,沙啞的嗓音使得他說出的每一字都像是被人用磨刀石狠狠摩擦過一般,機具砂礫感。

    “身為逆鱗的成員,你的身手很對得起這個組織!”豫王回敬了一句,對方挑了挑眉頭,微微咧開了嘴角“戰(zhàn)斗之中還能留意到如此的細節(jié),我尤多利敬你!”說完,還不忘伸手摸摸后頸位置已經顯現出來的標記。

    “我大梁男兒只接受敵人的首級作為敬意!”

    豫王沖向了谷口的左側,尤多利立刻前往攔截,兩人扭打了一陣子之后,豫王脫身出戰(zhàn)團朝著右側跑去,毫無疑問再次遭到了尤多利的阻擊,激戰(zhàn)了一陣子豫王后退至谷內,尤多利正在興頭上同樣緊緊跟著。

    八卦羅盤猛烈劃過淄獬甲,作為大梁第一等的戰(zhàn)甲,只有大將軍級別的才能配穿,一般的兵刃難以傷及分毫,血、水不沾,能將千斤巨力卸作虛無,淄獬甲在抵擋過幾十招的攻擊之后已經開始發(fā)熱,尤多利先是左右手各持一柄半月羅盤同黑色長劍戰(zhàn)斗,接著利用機會將兩者合一恰好將長劍卡在正中,豫王無法拔出長劍,一時情急露出破綻,尤多利重重打擊在了豫王右手腕使其松開了劍柄同時照著胸口狠狠一踢,當人摔倒在地的同時長劍也飛出數丈之遠插入土中。

    嗖!攝月三叉戟橫檔在了豫王和尤多利的中間,擋下了劃向豫王的八卦羅盤,陸文軒躍起到了尤多利的上空,利用體重整個人狠狠壓了下去,尤多利雙手交叉保護住頭部,靠肩膀的力量硬是扛住了一整個人的壓力,而他的雙腳也深深嵌入了土地之內,直到泥土漫過膝蓋。

    轉瞬之間,豫王重新拔出長劍快速在之前他落腳的三個點之間用力在土地上劃出了劍痕,而這三點和劍痕正好組成了一個三邊等長的三角形,而尤多利恰好處在了中心點。

    豫王站在其中一個點上高高舉起長劍再狠狠落下,土地被長劍切開;而站在另一點的陸文軒也是同樣的動作,尤多利雖然不明所以但是還是努力想要抽身,然而他發(fā)現三個方向的泥土像是有人推動一般,同時朝著中心擠過來,他越是掙扎身體越是被卡的緊,不管如何用力,泥土就像是堅硬的墻面將其死死封鎖在其中。

    “你究竟用了什么妖術!”尤多利面紅耳赤,大聲質問道。

    豫王答道“這叫做堪輿學,不是妖術,你功夫不俗、兵刃鋒利、擅用蠻力,可惜不會用腦子!梁軍將士們,跟我沖出谷去!”這后半句是對依然在戰(zhàn)斗的梁軍喊出的。

    自從看見主將被困,東胡的軍隊士氣受到了打壓,在勝利的曙光面前梁軍再次綻放出取勝的勇氣,一鼓作氣殺退敵人沖出赤鬼谷。戰(zhàn)場上的戰(zhàn)機轉瞬即逝,勝利的天平此刻已然倒向了梁軍,姐妹花看著一半的敵人沖出了谷口也喪失了繼續(xù)戰(zhàn)斗的動力,只好且戰(zhàn)且退,這給了何云柯機會,他率領余部趁機沖出了赤鬼谷。

    “將軍!”待何云柯所部趕到谷口匯合,敵軍已經撤退,豫王示意不要追了。

    “苗校尉!”

    “末將在!”

    “派人拿住那人,之后我軍立刻趕往東胡都城!”

    “是!”

    苗煒踢開半月羅盤,合眾人之力才將尤多利用繩索捆了個結實。

    經過赤鬼谷一戰(zhàn),豫王麾下的三萬軍隊損失過半,待他們趕到東胡都城的時候,新的一日的朝陽已經從山后探出身來開始照耀大地了。

    東胡都城的城頭此時飄揚的已經是大梁的戰(zhàn)旗,楊仲率武功衛(wèi)、騰龍衛(wèi)、寒刀衛(wèi)、金甲衛(wèi)在城門處迎接豫王,同時也昭示著血腥艱難一日的過去,嶄新的一日的到來,對所有活著的人來說恍如重生。

    豫王看著列陣的軍隊,每一個人的臉上都蒙著血污、都寫著疲憊,出征前的許多面孔已經不復出現,但是他從那些依舊明亮的眸子中看到了大梁的軍魂,那是不可言敗的精魂。

    豫王踏上東胡皇宮,眼看著車牙單于的尸身,不禁松了一口氣,雖然此戰(zhàn)并未完全達到梁帝的要求,但是成功滅胡意味著不僅大梁能占有這片水草豐沛的草原,更將這個始終存在于身后的不安定因素徹底鏟除,即便此戰(zhàn)根本就是慘勝二十萬梁軍,戰(zhàn)死十萬,傷四萬,完整留存下來的僅僅六萬人而已。不得不說,這畢竟是滅國大戰(zhàn),有如此戰(zhàn)績已經是大梁百年來的首次了。

    日頭高升,暖陽再次灑在這片草場上,雖然秋風未將青草吹黃,可戰(zhàn)士們的鮮血已然將青草染紅,這其中有袍澤的也有敵人的,更有東胡都城內抵抗外族入侵的東胡百姓的。豫王下令善待百姓,傳令麾下將士不可隨意屠殺百姓、不可劫掠家財、不可侵擾婦女,對于投降的東胡百姓予以暫時安置,對于繼續(xù)負隅頑抗的則堅決打擊到底。

    宣韶寧心里當然有獲勝后的喜悅,這一仗他也算是立下了不小的功勞??尚姆坷锔嗟奈恢帽回撁媲榫w所填滿,有對雷鵬的愧疚、有來自東胡百姓那仇恨眼神的迷惑、更有此戰(zhàn)意義的探索

    恍惚之中,羌笛聲聲入耳,宣韶寧循著樂聲踏上了外墻的高臺,看見一名素衣女子兀自在吹奏,羌笛聲悲涼而遼闊,與其說是音聲不如說是哭訴。

    白日登山望烽火,黃昏飲馬傍交河。

    行人刁斗風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

    野營萬里無城郭,雨雪紛紛連大漠。

    胡雁哀鳴夜夜飛,胡兒眼淚雙雙落。

    聞道玉門猶被遮,應將性命逐輕車。

    年年戰(zhàn)骨埋荒外,空見蒲萄入漢家。

    待宣韶寧念完詩句,羌笛聲停,素衣女子回轉身來,雙眼分明隱隱含著淚花。

    “古來征戰(zhàn)又有幾人回?身為軍人,是使命,更是歸宿,對吧?”胭脂微微顫抖著聲線拋給了宣韶寧一個看似不是問題的問題。

    “家國天下,軍人”

    “軍人的使命是保家衛(wèi)國,可你們如今是侵略!你看見那些東胡百姓的眼神了么,他們的眼里蘊含的都是國仇家恨!”

    “是東胡率先奪我封居城,屠殺我大梁百姓的,你也親身經歷,難道你不恨么?”

    “可你們不是收復封居了么,冤冤相報,何時能了?正是因為我經歷過才明白戰(zhàn)爭是多么殘忍!”

    “胭脂!”宣韶寧大力的喊出了她的名字,他不知道為何突然變得激動,只是無奈的看著眼前那個同樣因為情緒激動而臉頰泛上紅暈的女子,他喉嚨里卡著什么說不出話來,也許心里是認同對方的說詞的,可是身上的鎧甲不允許他有這樣的想法,再也說不出任何辯解的話或是安慰的話。

    “那么若是有一日攻防位置調轉,你便能體會對入侵者的仇恨了!”

    “我難道沒有體會過么?當年鄞州不就是被下唐強占,他們殺人奪財將鄞州城變成地獄!”

    “那么,你現在做的和當初的下唐又有什么區(qū)別?”

    “當然有!”宣韶寧想要盡力解釋清楚這兩場戰(zhàn)爭的不同,可是搜腸刮肚依舊是找不出合適的詞匯,只能眼睜睜看著胭脂跑開。

    “待回京之后,回一趟書院吧,夫子一定也想我們了?!睅熿栒郎Y從一堵女墻后現身,“我也是被羌笛聲所吸引,本來只想靜靜聽她吹完的?!?/br>
    宣韶寧聽見聲音立刻轉身,確定是師鞏正淵之后飛也似的來到了他的身邊關切的問道“你沒受傷吧?這一天一夜的戰(zhàn)斗結束后我遇見了緋顏,她雖然受傷可無性命之憂,可就是一直沒有聽見你的消息!”

    師鞏正淵露出包扎著的右臂輕松的說道“我們畢竟不在一個戰(zhàn)場上,受傷是難免的,這不是活著回來見你了嗎?哦,原本是打算聽完這羌樂之后。”

    呵,面對一年也難得一見的師鞏正淵開玩笑,宣韶寧很是配合的笑了“你說的對,心里有些事兒的確需要夫子來開導了?!?/br>
    “哎喲,輕點兒!”

    “拿出點男子漢氣概來行不行?嫌棄我手重,那就讓別人來!”

    “哎哎哎”

    司衡急忙伸手拉住凌緋顏,“好啦,好啦,你再來一遍,我保證不叫!”

    凌緋顏回頭看見了司衡那只被繃帶包裹了一半的手臂緊緊的抓著自己立刻意識到了什么。

    “哦?依我看傷勢不重啊?”

    “哪里不重了!”司衡急忙扭曲自己的手臂,臉上做出一副痛苦的神情,“哎呀,這傷口一拉扯就生疼生疼的?!?/br>
    “我來瞧瞧!”

    凌緋顏先是輕輕的捧起司衡的手臂,用金瘡藥在傷口上緩緩撒過,接著將繃帶輕柔的纏在手臂上。全過程司衡像是在享受一般,閉著眼神情迷離如墮云霧間,嘴角開始蕩漾起事成之后的微笑。凌緋顏瞅了司衡一會兒,突然手指發(fā)力摳住了他的傷口

    “哎喲,疼疼疼!”

    司衡如夢初醒,瞪大了眼睛,嘴里不住的念叨“快松手,快松手!你這是謀殺?。 ?/br>
    凌緋顏推開司衡,雙手在面巾上擦了擦,“這就是你騙我的下場!”

    “我哪里騙你了!”司衡揉著傷口,眼里竟然已經噙著淚花了,“我本來就是受傷了么!”

    “根本就沒你表現的那么嚴重!”

    “我不表現的嚴重一點,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么?”

    凌緋顏手中的活突然停了下來,她轉過頭問道“你說什么?”

    司衡像是趕赴刑場一般,昂首挺胸道“我這不都是為了你能多陪我一會么!我們并肩作戰(zhàn),可我還想和你并肩做更多的事兒”

    “還想做什么?”

    “我還想做”司衡的目光迎著凌緋顏,努力了好多次,藏在心底的那兩個字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我就想能時??吹侥恪!?/br>
    凌緋顏自己也不知怎的,換做以前有男子敢這般調侃自己,早就出手好好教訓一番了,可如今面對司衡她不但沒有打人的沖動,反而心中涌起一陣酸酸的感覺,待醞釀之后也許就會變成甜蜜的滋味。

    “就算是回到漠北軍營,我們依舊能夠見面的?!?/br>
    “真的么?真的哦!”司衡從地上跳起來,“你可得說話算數!”

    凌緋顏的臉頰緋紅一片了,她絕對不可以讓人看見自己的這般作態(tài),轉過身裝作收拾東西不去看司衡。感覺司衡想要靠近自己,凌緋顏急忙起身,一邊快步走開,一邊答應道“算數,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