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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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shí)此刻,在她的腦海中,在她的周身兩側(cè),只有一片空白。 姚珍珠維持著那個(gè)姿勢,僵硬地等待著死亡降臨。 仿佛過了許久,又仿佛只是一瞬,姚珍珠舉著匕首的手都要酸了,還是沒有感受該有的撕咬疼痛。 一陣風(fēng)吹來,把她額角的汗吹得冰冷。 聲音回來了,感覺也回來了。 姚珍珠猛地睜開眼睛,狠狠看向前方。 在她身前,站著一個(gè)高大的身影,那人身上的蔚藍(lán)錦袍已經(jīng)褶皺不堪,血混著土,土混著泥,幾乎要瞧不出原來顏色。 但他的身影卻異常高大,讓人從心底里覺得安全。 那是一直陪伴在她身邊,跟她一起經(jīng)歷生死的李宿。 姚珍珠狂跳的心終于落回腹中。 她掙扎著爬起來,往前走了兩步,卻猛然停住了。 李宿一直在砍殺野豬的殘肢。 他手上長劍染血,左手的胳膊上也劃了一條很長的血痕,顯然是剛才為了救她而受的傷。 但此刻,他卻仿佛地獄來的惡鬼,站在一地的血泊之中,麻木地砍殺著。 野豬的殘肢碎了一地,血腥味撲面而來,令人作嘔。 可一向潔癖的太孫殿下,卻一無所覺。 姚珍珠一下子回憶起那一日在小巷中,他也是渾身染血,殺人如麻。 當(dāng)時(shí)的姚珍珠被嚇暈了,可現(xiàn)在的姚珍珠,卻要哆嗦著站在李宿背后。 她問自己:你害怕嗎? 心底深處,有一個(gè)聲音卻告訴她:我不害怕。 是了,李宿殺人,殺的都是他的敵人,殺的都是刺殺他的兇手。 而此刻,李宿殺的則是意圖傷害她的野獸。 從頭至尾,從前到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保護(hù)她。 一如那一日幽深巷子里,一如今日荒蕪山谷中。 姚珍珠輕輕喚他:“殿下?!?/br> 李宿完全沒聽到她的聲音,他就站在那,手里長劍不停揮舞,滿地血污。 他仿佛不知疲倦,不分晝夜,也不知對錯(cuò)善惡。 即便野豬已經(jīng)死了,死得七零八落,拼都拼不回來,他依舊不知疲倦地?fù)]舞著長劍。 姚珍珠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明白他這是陷入了心魔。 心魔裹住了他的理智,讓他分不清是非對錯(cuò)。 這樣不行。 姚珍珠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扣在手心里,刺得她連心都跟著痛了。 姚珍珠鼓起勇氣,抬起腳,一步踏了出去。 她離李宿不算遠(yuǎn),大約三五步之后,就來到李宿身后。 姚珍珠看著李宿高大的背影,看到他刀削般的側(cè)臉,然后輕輕伸出手,一把握住了李宿的手腕。 “殿下?!?/br> 姚珍珠呼喚他。 李宿猛地回過頭,用那雙仿佛淬了血的紅眼睛盯著姚珍珠。 似乎是因?yàn)橐φ渲槊嫒萏^溫和,也可能因她太過熟悉,李宿一時(shí)間竟沒有朝她揮劍。 姚珍珠手上微微用力,她提高聲音:“殿下,您得醒來!” 李宿冰冷的臉上還有星點(diǎn)血跡,他用那雙狼一般的眼眸死死盯著姚珍珠,仿佛還是想要攻擊她。 姚珍珠努力壓下心中的害怕,她堅(jiān)定地攥住李宿的手,大聲呼喚他。 “殿下,是我,我是姚珍珠,我已經(jīng)平安無事了,您看看我。” 她聲音越說越大,在空曠的山谷里回蕩,震得她自己耳朵都痛了。 然而,李宿僵硬地站在那里,瞳孔里的紅光乍現(xiàn),遮擋了原本的他。 姚珍珠深吸口氣,又往前走了半步。 兩人面對面,幾乎呼吸交織在一起,姚珍珠用平生最溫柔的聲音道:“殿下,我們安全了。” 這句話仿若天籟,直達(dá)李宿混沌的腦海中。 姚珍珠定定看著他,見他眼眸中的紅光逐漸褪去,終于松了口氣:“殿下,醒過來吧?!?/br> 隨著她的話,李宿漸漸恢復(fù)神智。 恢復(fù)過來的瞬間,他狠狠閉上眼睛,伸手就要擦掉臉上的血。 然而,他的左手卻沒有抬起來。 有一雙柔軟卻又異常有力的手,緊緊攥著他的手腕,讓他一時(shí)間竟無法掙脫。 姚珍珠察覺到了他的動作,這才輕輕松開手。 “殿下,您醒過來了?” 她聲音里有開心,有放松,也有劫后余生的感動。 偏偏沒有害怕。 但凡見過他殺人的樣子,沒有人會不怕他,為何姚珍珠不怕? 李宿張了張口,卻發(fā)現(xiàn)喉嚨干澀,他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姚珍珠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他臉上的血跡上。 一向喜潔的太孫殿下,怕是不能容忍身上有這些臟污吧? 姚珍珠從袖中取出帕子,輕輕舉到李宿面前:“殿下,我?guī)湍粮蓛???/br> 李宿沉默地看著她,似乎沒有聽懂她的話。 姚珍珠心想:殿下應(yīng)當(dāng)還沒回過神來。 她便自作主張,用帕子輕輕點(diǎn)在李宿的臉上。 那輕微的碰觸,仿佛羽毛落在湖面上,輕輕的,柔柔的,卻在他心湖上泛起層層波浪。 李宿的心,劇烈地顫動起來。 這一刻,他甚至覺得姚珍珠碰觸他的地方,如同火一般炙熱地?zé)饋怼?/br> 李宿下意識偏過頭,躲開了姚珍珠幫他擦拭的手。 姚珍珠微微一愣。 大抵是因?yàn)檫@些時(shí)日的親近,讓她幾乎要忘了李宿對于外人的抵觸。 現(xiàn)在她如此僭越,是否也讓李宿不適? 但姚珍珠真的只是想給他擦干凈臉。 她如此想著,心里不由生出些許委屈來。 她已經(jīng)許久不會委屈了。 在宮里這些年,她學(xué)會如何當(dāng)一個(gè)宮女,也知道如何讓自己過得舒服。 不去強(qiáng)求,不去奢望,就不會失望。被欺負(fù)了、被訓(xùn)斥了,自然也不會委屈。 但現(xiàn)在,年少時(shí)跟在父母身邊,被父母兄弟關(guān)愛的嬌氣,似乎又重新從她心底翻涌而出。 她竟有一絲絲,因?yàn)槔钏薜呐懦舛?/br> 姚珍珠想:真不應(yīng)該啊。 ———— 姚珍珠心里很清楚,在宮里她不能依靠別人,也不能奢求別人的心軟。 她唯有堅(jiān)守住自己的心,讓自己堅(jiān)強(qiáng)而強(qiáng)大,才能一往無前,才能好好活下去。 但她畢竟是個(gè)人。 在她心底深處,總有那么多的溫柔善良,有那么多的感動感恩,也有那么多的天真勇敢。 所以,她會親近王婉清,仰慕趙如初,也會信任聽瀾,會喜歡周萱娘。 而李宿…… 面對太孫殿下,她真的只是當(dāng)成貴人上峰那般恭恭敬敬嗎? 一開始確實(shí)是如此的,然而兩人越是熟悉,她看到了太孫越來越多的面貌,那種恭敬反而淡了許多。 但兩個(gè)人又不是朋友。 她不可能天真到把太孫殿下當(dāng)成朋友,那她就不是天真,而是愚蠢。 太孫殿下無論是什么樣的性格,無論是什么樣的秉性,他都是天潢貴胄,同卑微的宮女子天差地別。 姚珍珠從踏入毓慶宮的第一日,就明白這個(gè)道理。 之前的舍命相救,這幾日的親近和扶持,讓姚珍珠的心不自覺柔軟下來,開始接納作為一個(gè)普通人的李宿。 若是再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她或許真的會在心里把他當(dāng)成一個(gè)可以暢所欲言的至交好友。 然而現(xiàn)實(shí)卻又給了她最清晰的一擊。 李宿扭開的臉,往后退的腳,無一不在告訴她,他們從來不是好友。 無論表現(xiàn)得如何,也無論李宿是什么樣的性格,他就是金枝玉葉,生來便同她不同。 他們不是好友,也成不了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