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傍晚時分, 豫王一行進入了方城縣仙臺鎮(zhèn)。 豫王府長史蔡和春提前帶了總管沈勤林到仙臺鎮(zhèn)安排,征用了仙臺鎮(zhèn)富戶崔舉人的宅子。 蔡和春繼續(xù)到前面安排行程。 豫王府護衛(wèi)指揮使藍冠之帶著王府親衛(wèi)住在外院護衛(wèi)。 豫王帶著親隨住在內(nèi)院上房,陳尚宮和辛女官住在東跨院, 宋甜和姚素馨住在西跨院。 在馬車里坐了整整一日,宋甜累得腰酸背疼,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匆匆洗漱罷就睡下了。 崔舉人這座宅子,高墻厚瓦, 闊朗涼爽,院中花香細細, 宋甜很快就在紗帳里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宋甜朦朦朧朧醒了過來。 她躺在床上, 聽著隔壁叮叮咚咚的琴聲, 漸漸清醒了過來。 紫荊還沒睡,正和月仙在廊下乘涼, 聽到屋里動靜,忙進來看:“姑娘,你醒了?” 宋甜嗯了一聲。 這時月仙也進來了, 用托盤端著一碟子櫻桃:“女官, 這是崔舉人家樹上結(jié)的櫻桃,您嘗嘗吧!” 宋甜單是聽到“櫻桃”這兩個字就覺得酸, 不肯嘗, 道:“我渴了, 給我倒杯溫開水?!?/br> 宋甜坐起來喝水, 聽到外面琴聲依舊在持續(xù),便道:“什么時辰了?誰在彈月琴?” 紫荊“嗤”的一聲笑了:“亥時三刻了,姚女官還在彈月琴呢!” 宋甜喝罷水, 又躺了回去,心道:姚素馨這次還真是選對路數(shù)了,趙臻的確很喜歡聽曲,前世到了邊陲戰(zhàn)場,聽到士兵吹笛,他還要立在那里聽半日的。 紫荊一會兒不見就溜出去了,過了一會兒進來神神秘秘道:“姑娘,姚女官被王爺派人召去了!” 宋甜懶得動彈,側(cè)身躺在哪里,“哦”了一聲,心道:趙臻是清俊少年,姚素馨是美貌少女,不考慮其它的話,倆人倒也相襯。 前世不見趙臻召人服侍,難道這一世他終于開竅了? 紫荊見自家姑娘毫無爭競意識,有些恨鐵不成鋼,忙道:“我再去廊下看看!” 宋甜懶洋洋道:“你把那碟櫻桃拿出去吃了吧,對了,記得重新擦牙漱口?!?/br> 紫荊端著那碟櫻桃急匆匆出去了。 月仙坐在窗前榻上陪宋甜,終于忍不住道:“女官,王爺若是……若是收了姚女官,您——” 宋甜在黑暗中笑了,道:“姚素馨倒也能配得上王爺?!?/br> 姚素馨可真是漂亮,就算是宋甜,也覺得她好看。 再說了,王爺漸漸大了起來,房里總會有人的,不是姚素馨,也會有別人…… 宋甜想了一會兒,覺得怪沒意思的,便閉上了眼睛,繼續(xù)醞釀睡意,卻發(fā)現(xiàn)再也睡不著了,心里有些煩,在床上翻騰了幾下,心道:姚素馨過去多久了?趙臻喜歡的是姚素馨這種類型么? 東跨院內(nèi),陳尚宮也還沒有睡,正和辛女官在廊下乘涼。 得知姚女官被王爺派人召去了,陳尚宮納悶道:“為何是姚素馨?為何不是宋甜?宋甜多好??!” 她知道王爺還是童子哥,早晚會有這么一天,可像宋甜那樣甜美可愛的多好,為何是姚素馨這種妖妖調(diào)調(diào)的? 辛女官執(zhí)壺給陳尚宮斟滿酒,含蓄地道:“宋女官年紀小,看著跟小姑娘似的,王爺許是把她當做meimei疼愛。” 聽辛女官這么一說,陳尚宮覺得有理,便搖著團扇道:“且等著看吧!” 又問辛女官:“讓人準備避子湯了么?” 辛女官忙道:“已經(jīng)讓人準備了?!?/br> 她頗為感慨:“尚宮,跟韓王府相比,咱們豫王府可真是清靜,下官還是第一次讓人準備避子湯?!?/br> 陳女官過了一會兒方嘆息道:“咱們王爺年紀小,正長身子呢,這種事差不多就行,王爺以后若是寵愛姚素馨過逾,我少不得要去規(guī)勸?!?/br> 此時內(nèi)院上房內(nèi),趙臻正和藍冠之在下棋。 外面廊下,姚素馨抱著月琴坐在圈椅上,等著王爺?shù)姆愿馈?/br> 少頃,琴劍出來傳話:“姚女官,王爺命你把剛才在西跨院彈的那套《八聲甘州》‘花遮翠樓’再彈一遍?!?/br> 姚素馨答了聲“是”,輕舒玉指彈奏起來。 明間內(nèi),趙臻只穿著素絹直身,立在那里用手打著節(jié)拍。 藍冠之坐在圈椅內(nèi),手里擎著一盞酒,一邊吃酒一邊聽琴。 姚素馨正在彈撥,忽聽里面?zhèn)鞒鰫偠哪新晛恚骸拔艺f這里彈錯了吧,你還不信!” 她一下子愣住了,不由又撥錯了一個音。 里面那聲音似是極年輕,馬上又道:“聽,又彈錯了!” 姚素馨心道:這應(yīng)該是王爺?shù)穆曇舭?,難道王爺房里還有別人? 恰在這時,房里那好聽的聲音又道:“棋書,你去傳孤的話,姚女官有兩處彈錯了,把她的月琴拿進來?!?/br> 姚素馨漲紅著臉,把月琴遞給了棋書。 片刻后,明間內(nèi)傳來叮咚琴音,接著就傳來豫王的聲音:“姚女官,你聽清楚了么,這一處應(yīng)該這樣彈?!?/br> 姚素馨只覺得臉熱辣辣的,低低答了聲“是”。 趙臻是忍受不了彈琴出錯的,又彈奏了幾下,然后道:“還有這一處,你也彈錯了!” 姚素馨的臉都要滴血了,咬了咬嘴唇,答了聲“是”。 趙臻又道:“彈琴講究高低緊慢按宮商,輕重疾徐依格調(diào),你技藝是好的,但是不夠流暢,沒有情感,沒有情感,就只能落了下乘,有了匠氣,而難成大師……” 姚素馨呆呆立在廊下,原先的雄心壯志如一場煙花,“呲”的幾聲過后,只余幽微□□氣息,別的都消散了——碰上這樣一個不解風情的小男孩,任誰有天大的本事,也難成事! 見趙臻說教個沒完沒了,藍冠之酒也不喝了,抬手捂著嘴,竭力不讓自己笑出聲來,心道:“水晶簾動微風起,一架薔薇滿院香”的夏夜,面對琴聲嬌娥,王爺原本該花前月下的,他卻開始教嬌娥彈琴——真是恁事不懂的青瓜蛋子?。?/br> 趙臻說完,道:“好了,你拿了琴下去吧,以后切莫再彈錯?!?/br> 姚素馨接過棋書遞過來的琴,又褔了福,抱著琴沿著走廊急急離開了。 宋甜翻來覆去難以入睡,索性開始想改良解毒藥的事。 她先前一直用金姥姥的兔子試驗,這次救治錢興娘子,是第一次在人身上做試驗,這可是難得的經(jīng)驗,須得好好總結(jié)。 宋甜正在盤算,紫荊一陣風走了進來:“姑娘,姚女官抱著琴回來了,腳步甚急,似是不太開心!” 聞言宋甜“嗤”了一聲:“你還知道人家開不開心!” 紫荊辯解道:“她才出去一盞茶工夫,就這么抱著琴回來,能開心么?再說了,她抱著琴幾乎是跑回來的,難道會很開心么?” 宋甜笑了,道:“好,你有理!” 她又道:“快睡吧,明日還要趕路。” 宋甜閉上眼睛,舒展四肢,放松地躺在床上,想到姚素馨沒有得手,不由咬著下唇笑了:趙臻到底把宋女官叫去做什么?總不能是教姚女官彈琴吧? 宋甜記得前世趙臻會彈琵琶、月琴和箏,會打牙板,就連簫笛也都能吹奏,還真說不定呢! 想到前世之事,她不知不覺又睡著了。 陳尚宮和辛女官得知王爺把姚女官叫去是為了糾正姚女官的琴藝,都有些錯愕。 最后陳尚宮笑了起來:“王爺還小呢,他不懂,也罷,讓人把避子湯倒了吧!” 早上宋甜正在梳妝,月仙從外面走了進來,抿著嘴直笑。 宋甜見狀,含笑瞟了她一眼:“有話就說唄!” 月仙如今越發(fā)和宋甜親近了,就低聲道:“女官,我方才聽月芝說,昨夜王爺把姚女官叫去,指出她彈琴出的幾處錯誤,又讓她回去了?!?/br> 月芝正是侍候辛女官的丫鬟。 宋甜原本在戴耳墜子,聞言笑得手都顫了,耳墜子也戴不成了:“王爺可真是——” 真是傻乎乎的小男孩呀! 出發(fā)的時候,太陽還沒出來,遠處青山隱隱,近處樹蔭濃密,倒是涼爽得很。 藍冠之陪著趙臻出了二門,小廝牽著馬跟在后面。 二門外停著一排馬車,丫鬟們正服侍眾女官登車。 藍冠之認出前方正扶了丫鬟上車的小女官正是宋甜,當下凝神看去,卻見宋甜登上了馬車,手中的一方白綾繡花帕子卻被風吹了下來,飄飄悠悠就要落地。 他一個箭步?jīng)_了上去,在帕子落地前抓住了帕子,然后直起身子,把帕子遞了過去:“宋女官,你的帕子?!?/br> 宋甜這時已經(jīng)坐進了馬車里,見狀也吃了一驚,接過帕子,含笑點了點頭:“多謝藍大人。” 藍冠之見她肌膚晶瑩剔透,雙目盈盈,雙唇嫣紅,好看得很,不由笑了:“宋女官不必客氣。” 宋甜微微頷首,放下了車簾。 趙臻負手立在后面,總覺得斯情斯景十分的不順眼,也不等藍冠之了,從棋書手里接過韁繩,認蹬上馬,一夾馬腹,縱馬向前馳去。 眾親衛(wèi)呼嘯一聲,追了過去。 藍冠之見狀,忙也上馬追了過去。 趙臻似乎有心與藍冠之賽馬,一直向前疾馳。 藍冠之緊隨其后,打馬追趕。 兩人你追我趕,眾親衛(wèi)緊緊跟隨,漸漸拉開了與車隊的距離。 這天晚上,豫王府總管沈勤林帶著王府衛(wèi)兵護著眾女官住進了蔡和春安排的襄縣驛站,而趙臻和藍冠之則帶著親衛(wèi)住進了百里之外的許州州衙。 許州知州沈正,正是定國公第四個兒子,趙臻的親舅舅。 當晚趙臻剛洗過澡出來,沈正就過來了。 沈正從衣袖里掏出一個小小的匣子,摁開消息,遞給了趙臻:“阿臻,你看看這是什么?!?/br> 趙臻看著匣子里的幾塊石頭,認出是鐵礦石原石,卻不動聲色看向沈正:“四舅,這是什么,我竟不知?” 第38章 來到京城各自忙碌 “田媽…… 沈正當年的同窗好友劉安在宛州淅川縣做教諭。 前些時候劉安經(jīng)過許州, 來他這里作客,說豫王趙臻在宛州淅川縣的深山里有一座礦山,只是不知是鐵礦、銅礦、金礦還是銀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