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主父和趙國的雄心(4.5K,第二更)
這一夜,臨淄城中暴雨如注,雷鳴電閃,不知葬送了多少性命。 戰(zhàn)事實(shí)際上到后半夜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無論是軍隊的數(shù)量還是戰(zhàn)斗力,臨淄城之中的齊國軍隊都遠(yuǎn)遠(yuǎn)無法和趙軍匹敵。 這一點(diǎn)不但趙軍清楚,臨淄城之中的絕大部分人也都同樣心知肚明。 因此,在確認(rèn)了再也無法將趙軍逐出臨淄之后,大規(guī)模的投降就毫不意外的發(fā)生了。 既然都打不過了,那么為何還要繼續(xù)死戰(zhàn)呢?活著不好嗎? 當(dāng)最后一批愿意為齊國盡忠死戰(zhàn)的將士們被趙軍圍殺完畢之后,臨淄城正式宣告易主。 自周朝初建,姜太公呂尚定都營丘(臨淄前身)以來,這座城池整整七百多年從未被外國攻破的記錄,在這一天徹底終結(jié)。 作為第一個進(jìn)入臨淄城之中的最高級別趙國將軍,樂毅一直忙碌到了天亮。 樂毅站在齊國相邦府的大堂之中,嘴巴不停的下達(dá)命令。 “傳令下去,讓軍法官們都全部下去,好好的盯著那些家伙,別讓他們殺上頭了。都已經(jīng)打進(jìn)了臨淄城了,不要因?yàn)檐姺ǘ鴣G了性命!還有,那些臨淄的城衛(wèi)軍呢?不要讓他們閑著,讓他們立刻將尸體通通都運(yùn)到城外去,現(xiàn)在雨已經(jīng)差不多停了,等到雨停之后立刻開始將尸體給燒掉! 掩埋?幾萬具尸體你怎么掩埋?就現(xiàn)在這個天氣,尸體放在外面幾天就全部發(fā)霉了!大趙的士兵遺體怎么處理?就依照之前那般處理就是了,記得組織好人把戰(zhàn)死將士們的姓名都登記下來,將來還要報上去的。 什么,還有幾家卿大夫沒有開門投降?廉頗,廉頗跑哪里去了!你馬上帶兩千兵過去,把這幾家齊國大夫通通屠了,對,全家上下一個不留!大趙的仁慈是留給投降者的,不是展現(xiàn)給這些頑固之徒看的!死了之后他們的尸體先不要拉出城去,拉到市場那邊先掛幾天!真是不知好歹的東西!” 在樂毅的布置之下,一個個傳令兵們忙碌的來回奔走著,相邦官邸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 好不容易清閑片刻,樂毅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嗓子都有點(diǎn)要冒煙的趨勢了。 突然,一群人走進(jìn)了官邸之中,樂毅看到來人之后不敢怠慢,立刻就迎上前去見禮:“主父!” 為首的正是趙國主父。 和樂毅相比,主父整個人就顯得神清氣爽、精神奕奕了很多。 主父看了樂毅一眼,笑道:“辛苦了。聽說你抓住了齊王?” 樂毅聽到主父這個問題之后,臉上也露出了笑容:“回主父,齊王不是臣抓住的,是廉頗抓住的。不僅是齊王,還有齊國相邦呂禮、太傅田經(jīng)、大司行蘇秦等等諸多齊國大臣都被抓住了,臣已經(jīng)讓人全部關(guān)押在了金鑾殿之中。” 主父哈哈大笑,心情大好:“走,去看看!” 相邦官邸就在宮城之中,距離金鑾殿并不算遠(yuǎn)。 金鑾殿。 寬闊的大殿之中,稀稀拉拉的坐著幾十個人,樂毅剛剛所提到的人都在這里。 像這些在齊國之中都算是位高權(quán)重的人,只要他們不想死的話,那么至少在戰(zhàn)爭的過程中他們是很難死的。 當(dāng)然,等到戰(zhàn)爭結(jié)束之后,任憑你再怎么位高權(quán)重都沒有用,因?yàn)槭≌叩拿\(yùn)從來都是只能夠由勝利者來決定。 若是換做平時,這里面的隨便哪一個人跺一跺腳,齊國乃至于整個華夏都要抖上好幾抖,但現(xiàn)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便是他們跺到腳麻也無濟(jì)于事了。 沒有任何人想要開口說話,所有人都垂頭喪氣的坐在那里,等待著自己的命運(yùn)。 偶爾有人會偷偷抬起頭,打量一番坐在最上方的齊王。 齊王很狼狽,非常的狼狽,他身上的衣服到現(xiàn)在都還是濕漉漉的,臉色無比的蒼白,整個人好像完全失去了所有的精氣神,坐在那里就好像一尊泥塑雕像般一動不動,若不是時不時會突然顫抖幾下,甚至都會讓人誤認(rèn)為已經(jīng)去世。 齊國的君臣們手腳上都沒有任何的束縛,因?yàn)樵谒麄兊闹車阕阌幸话倜秳υ谑值内w國士兵看守著。 大殿之中的人數(shù)將近兩百,但是卻安靜得好像是一片墳?zāi)埂?/br> 齊國相邦呂禮心中極為慌亂和恐懼,苦思冥想著自己究竟如何才能夠逃出生天,避免被趙國人殺死的結(jié)局。 首先肯定是要想辦法討好趙國人,其次的話還要注意蘇秦這個無恥小人的惡意中傷…… 想著,呂禮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蘇秦的身上,然后……呂禮一下子就愣住了。 此刻的蘇秦靠坐在大殿旁邊的一根大圓柱上,雙眼緊閉,胸膛緩緩起伏,看上去就好像是……睡著了? 這個家伙,居然在這樣的情況下睡著了? 呂禮一時無語。 這個蘇秦,應(yīng)該說他是真的心大,還是說他因?yàn)橛薮蓝鵁o所畏懼?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大殿門口處傳來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 大殿之中齊國大臣們頓時都被驚動了,他們立刻就意識到了什么,紛紛將目光投向了大殿門口,十分忐忑的等待著他們的命運(yùn)。 主父帶著趙國諸多將軍出現(xiàn)了。 呂禮心中震動,知道自己等人決定命運(yùn)的時刻就要到來了,當(dāng)下也顧不得其他,直接就站了起來,朝著主父行禮:“外臣見過主父?!?/br> 其他的齊國大臣們大抵也是和呂禮一樣的心態(tài),因此同樣也都紛紛站了起來,朝著主父行禮。 主父并沒有去理會這些齊國大臣,而是大步走到了齊王的面前。 即便是主父走進(jìn)大殿的時候,齊王也沒有任何的動作,就一直坐在那里。 直到這個時候,齊王才終于緩緩的抬起頭來,視線和主父交匯。 “趙雍,你是來殺寡人的?” 齊王的話音落下,不少齊國大臣臉色頓時一變。 直接稱呼主父的真名,這豈不是很容易觸怒對方?若是主父真的發(fā)火,那么大家說不定就要被大王連累,要受那無妄之災(zāi)了。 大王,糊涂??! 齊王自己都不知道,僅僅是一句氣話,大殿之中這些一直以來俯首帖耳恭敬不已的齊國眾臣,居然都已經(jīng)個個心生怨恨了。 好在,主父并沒有生氣。 主父上下打量了一下齊王,忍不住笑了起來:“齊王說笑了,你和寡人乃是親家,王兒在戰(zhàn)前早有信來,請寡父無論如何都要保住齊王的性命。原本寡父還擔(dān)心齊王自殺讓寡父不好交代,倒是現(xiàn)在這個情況……來人啊,扶齊王下去休息一下,換一套衣服,平時齊王是什么樣子的今后也是什么樣子,不要讓別人以為我大趙這般沒有氣度,虧待了齊王!” 主父話音落下,大殿之中的齊國眾臣們頓時就松了一口氣。 要是主父真的上來二話不說就殺了齊王,那么在場之人基本上也就難以幸免。如今主父對齊王這般態(tài)度,想來……應(yīng)該也會給其他人一條活路吧? 就連齊王自己,在聽到主父的這番話之后也不由得微微動容,露出意外的表情。 趙主父原來真的不打算殺自己。 齊王并沒有去懷疑主父的話,因?yàn)榫同F(xiàn)在這種形勢下,主父根本就沒有說謊的必要! 齊王沒有做任何反抗,就這么被帶走了。 齊王走了之后,主父才轉(zhuǎn)過頭來,看著面前的齊國眾臣。 眾臣紛紛低頭,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和主父對視。 主父的視線在每一個人的身上緩緩掠過,在蘇秦的身上稍微停留多了一點(diǎn)時間。 主父開口道:“你等如今都是寡父的俘虜,生死全都系于寡父一言之上,這一點(diǎn)想必你等應(yīng)該都是明白的?!?/br> 一片稀稀拉拉的應(yīng)喏聲。 主父咳嗽了一聲,道:“寡父也不瞞你們,就實(shí)話實(shí)說吧。確實(shí),寡父今天出現(xiàn)在這里,并不是打算將你們給斬盡殺絕的?!?/br> 雖然之前就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zhǔn)備,但是在聽到主父的這句話之后,大殿之中的眾多齊國大臣們依舊大松了一口氣,如釋重負(fù)。 主父道:“但是,這并不是代表著所有人都能夠活下去。你們自己的命運(yùn)究竟如何,那就要看你們接下來的表現(xiàn)了?!?/br> 一名齊國大臣大著膽子問道:“敢問主父,我等究竟要如何表現(xiàn)才能夠讓主父滿意呢?” 主父點(diǎn)頭道:“這個問題問得好,那我問你,這一次寡父率領(lǐng)大趙二十萬雄兵來此,是為了什么?” 這名齊國大臣猶豫了一下,咬牙道:“自然是因?yàn)槲嵬跽鞣ブT侯過于暴虐,所以主父才興正義之師前來伐罪。” 主父聞言,忍不住放聲大笑。 過了好一會之后,主父才緩緩的收住笑聲,但臉上依舊帶著笑容,開口道:“正義之師?二三子都是見過世面的人了,應(yīng)當(dāng)早就知道——這世界上哪來的正義之師?所謂正義,只不過是是勝利者編造出來的借口罷了!你在這里跟寡父說什么正義,難道真以為寡父是那種可以隨意糊弄的蠢材不成?” 說著說著,主父的語氣變得越發(fā)的嚴(yán)厲,讓這名齊國大臣再也支撐不住,噗通一聲直接跪下求饒。 主父看了一眼其他默不作聲的齊國大臣們,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正準(zhǔn)備開口說話,突然被人搶先一步。 “主父之所以率眾來此,無非便是為了攻伐大齊的領(lǐng)土,搶奪大齊的財富和勞動力,滿足趙國稱霸天下的野心罷了!”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為之側(cè)目。 一看,原來是齊國大司行蘇秦說的這番話。 齊國相邦呂禮頓時就驚了。 雖然大家都知道是這么回事,但是你蘇秦這么直白的說出來真的好嗎? 別等會把大家都給害死了! 呂禮幾乎是不假思索就開口喝道:“蘇秦,你不要在此胡言亂語!” 蘇秦回看一看呂禮,發(fā)出了一聲冷笑:“怎么,都這個時候了,大齊就連一個敢仗義執(zhí)言之士都沒有了?只能獻(xiàn)媚于勝利者面前,求一個茍且得生?” 蘇秦的這句話說出來,在場的齊國大臣們頓時都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不少人立刻就投來了怨毒的目光。 不過,倒是沒有任何人出言指責(zé)蘇秦。 主父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蘇秦,失笑道:“雖然你的說法和寡父想說的并不相同,但說起來……倒也不能算錯。那么,你來說說,寡父想要的是什么呢?” 蘇秦微微直起了身軀,正色道:“在場的這些人,最為旁人所知的無非就是這個官位,但如今既然落入了主父手中,那么無論之前是什么官位,也都不足一提了?!?/br> 主父饒有興致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說下去?!?/br> 蘇秦道:“既然不是官位,那就只能是別的東西。在場之人雖然都已經(jīng)成了俘虜,但畢竟都是齊國重臣,所在的家族一個個勢力不小、遍布大齊各處。因此在蘇秦看來,主父無非就是想要借助他們家族的勢力,用最快的速度攻占大齊剩下的城池和土地,對吧?” 主父聽完了蘇秦的話,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欣賞的神情:“蘇秦,你很不錯。” 蘇秦朝著主父行了一禮:“臣謝主父贊揚(yáng)?!?/br> 主父將視線從蘇秦的身上移開,對著面前的眾多齊國大臣們笑道:“爾等都聽到了吧?寡父今日在這里就要告訴爾等,攻占臨淄,僅僅是一個開始罷了!若是爾等想要活命,那么很簡單,用功勞來換!只要能夠幫助大趙攻克城池,那么就是大趙的功臣,功臣自然會有功臣的待遇,無論是爾等還是爾等的家人都是如此,這一點(diǎn)寡父現(xiàn)在就可以給爾等保證。但是,若是有人不愿意和大趙合作,不愿意為大趙做出貢獻(xiàn)……后果如何,想必寡父也不用多說了。” 說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主父的語氣明顯透出了殺機(jī)。 雖然在進(jìn)入大殿之后,這位主父到現(xiàn)在為止都沒有殺掉任何一個人,但這并不代表著主父就是心慈手軟,想要放這些人一條活路。 這些人的性命,是要靠他們和趙國合作,去出賣齊國的城邑、土地和人口來換的。 不合作的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身死族滅! 主父說完,齊國眾臣紛紛變色,一時間心中抉擇難下。 蘇秦剛剛說的其實(shí)一點(diǎn)都沒有錯,大家都是齊國的高官,平日里無論是在齊國都城還是地方上自然也都會有意識的去培養(yǎng)自家的勢力。 單單一兩個人和身后的家族可能還沒什么,但這要是在場幾十個人和幾十個家族同時發(fā)動,再加上趙國的強(qiáng)大兵鋒,那效果絕對就相當(dāng)?shù)捏@人了。 齊國臨淄雖然淪陷,但是如今的齊國依舊擁有著眾多的城池和人口。 但若是趙主父的這個計劃能夠成功的話,恐怕最多幾個月的時間,齊國的眾多城池就真的要被趙國以一個無比驚人的速度給吞并掉了! 一想到這里,那些心思通透的齊國大臣們,臉上的震驚神情已經(jīng)全然無法抑制了。 這一招,其實(shí)……齊國也用過。 在二十多年前的燕國子之之亂中,齊國大將匡章率領(lǐng)的齊軍攻破燕國薊都,殺死了燕王噲和子之之后,就是利用這樣的方式,在短短的時間內(nèi)迅速的吞并了燕國全境。 換言之…… 趙國人這一次可不是什么為了削弱齊國而來,根本就是和當(dāng)年齊國進(jìn)攻燕國時候一樣,抱著吞并整個齊國的心思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