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福倚禍兮擬鋪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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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翎鈞手里接了,那份重新謄抄過的城圖,沈鴻雪的眉頭,便不自覺的擰緊了起來。 這些明確標明了,不該采買的鋪子里,有三間,已經(jīng)被他買下,其中,因“道路過于擁堵,而無法留下客人”的,占了兩處。 “這條路,為何擁堵?” “擁堵的時間,一般在什么時候?” 沈鴻雪并不知道這張城圖,非翎鈞所畫。 他抿了下唇瓣,仔細地觀察過了這兩間鋪子周圍的環(huán)境之后,疑惑,便比未看時,更濃重了起來。 道路四通八達。 而且,也并沒有哪一條,是比旁處的路,更狹窄一些的,著實讓人想不出,擁堵的理由。 受柳輕心授意,在沈鴻雪面前,翎鈞依舊是裝出了一副大病初愈模樣。 畢竟,顧落塵的傷,仍需悉心調(diào)養(yǎng)數(shù)月,才能真正恢復(fù)至“無恙”,在那之前,他,都需要當他的“屏障”,以護他周全。 盯著沈鴻雪指的那間鋪子,左右前后看了三遍,翎鈞才算是有了成竹在胸,他伸出右手食指,指著那鋪子旁邊的街道,給沈鴻雪解釋了起來。 “除了一些特別的日子,燕京只開青龍門和朱雀門?!?/br> “這條路,是連通青龍門和西市的必經(jīng)之路?!?/br> “住在城東近郊的平民,會于清晨進城,經(jīng)由這條路,去往西市,售賣自家產(chǎn)出的果蔬,臨近晌午,于售賣完貨品后,再經(jīng)由這條路,各自返家?!?/br> “而這條路,則是連通朱雀門和西市的必經(jīng)之路。” “住在城南近郊的平民,會于晌午進城,售賣蠶絲,皮貨和牲畜,于傍晚時候,經(jīng)由這條路,各自返家?!?/br> “而且,除了物市,城西還有人市?!?/br> “諸多生活在城里,想給自己謀份營生的人,也會經(jīng)由這條路,去往西市?!?/br> 說到這里,翎鈞稍稍停頓了一下,抬頭,看向了一言不發(fā),盯著城圖陷入沉思的沈鴻雪。 他是大明朝的三皇子。 亦是控制了西北至中原,三分之二商路,令沿路劫匪都聞風(fēng)喪膽的“鐵血商人”。 論經(jīng)商天分,他并不輸沈鴻雪。 他一直覺得,自己只是運氣不夠好,沒能有一個足夠開明的長輩,對他指點提攜。 “事情,或許不至于像你認為的那么不好。” 沉思片刻,沈鴻雪的眸子,突然亮了一下。 他唇角含笑的抬頭,看向坐在與他一桌之隔處的翎鈞,伸出右手食指,輕輕的,敲了敲那張城圖。 “怎么說?” 許是叛逆心理使然,對經(jīng)營商業(yè)這事兒,翎鈞始終保持著,讓隆慶皇帝頭疼的熱情。 他抿了下唇瓣,把目光重又落到,他親手描出來的那張城圖上面,細細的觀察起了那兩處,已經(jīng)被沈鴻雪買下,卻因交通不暢,而存了經(jīng)營為難的鋪子。 聞道有先后,術(shù)業(yè)有專攻,達者為師。 雖然,年幼時,幾未得隆慶皇帝這當父親的教化,翎鈞卻在姜老將軍的言傳身教下,比他的其他兄弟姐妹,更懂得尊師重道和禮義廉恥。 “禍兮福所倚。” 沈鴻雪笑著伸手,指了指店鋪旁邊的那條,通往西市的街道,然后,又點了點,與鋪子連接的另外兩間鋪子。 “我打算,把另外這兩間鋪子也買下來,與這間鋪子打通。” “這邊兒,使人轉(zhuǎn)司從農(nóng)戶手里,采購果蔬,rou食等每日都有大量進出的貨品,就地挑擇捆扎后,送到這邊分類擺放?!?/br> “貨物就物論價,良莠分價以售?!?/br> “聯(lián)絡(luò)城中客棧酒肆,富庶人家,名門世家,送貨至門?!?/br> “每日傍晚,將未余勝貨品折價拋售,清空鋪面冗余,以便次日繼續(xù)。” “鋪子里只放兩個掌柜和幾個理貨清點的伙計,其余人手,皆雇傭散工,以出力多少記酬。” 尋常百姓求的,無非是貨物售盡,日有所得。 若能使他們,將平常時候,忙碌整日,也未必能悉數(shù)出手的產(chǎn)出,只去一個地方,就悉數(shù)清空,節(jié)余下大半天光陰,去再從事一份兒記勞得酬的活計,翎鈞相信,哪怕,沈鴻雪給出的價格,是略低于市價的,也多的是人愿意。 再說各家府邸,那些需每日采購果蔬rou類的。 專司采購的人,本需清晨出門,游走于各處集市,以討價還價,謀求更多“油水”,若遇上主子矯情,又得寵愛的,就更是能讓其為了買某樣食材,而跑斷了腿,還未必能討得了好。 倘沈鴻雪能攏住這些人,那便等同于,省了這些人的“麻煩”的同時,又穩(wěn)定了,每天的貨物出路,妥妥兒的一勞永逸。 一個這樣日進斗金的生意,必須得有絕對強硬的人,給這鋪子撐腰,而三皇子府,咳,確切的說,是他朱翎鈞的“煞星”之名,剛剛好,合適被填在這個位置。 這鋪子,是柳輕心的嫁妝。 俗話說的好,不看僧面看佛面。 就算,那些活在燕京里的世家名門,不打算給沈家便利,也得看在他朱翎鈞的面子上,不敢把刁難,擺到明面兒上來,更有甚者,還會為了跟三皇子府扯上些許利益關(guān)系,而主動找上門來,定下“合作事宜”。 許久之前,他的父皇,隆慶皇帝,曾鄭重至極的,教訓(xùn)過他這個,初來燕京,因不擅人情世故而吃了大虧的兒子。 他記得很清楚。 彼時,隆慶皇帝跟他說的是,這世上,從不存在絕對的忠誠,想活下去,好好兒的活下去,就得學(xué)會,讓自己有價值活下去,讓自己成為足夠多人,不敢,不能,也不愿舍棄的人。 除弊,斂財,攏人心。 說是“一石三鳥”,都有些委屈了沈鴻雪都這番好謀劃。 沈鴻雪真的是個商業(yè)天才,讓他自嘆弗如,也真的是,在真心實意的,幫柳輕心,于燕京站穩(wěn)腳跟。 雖然,沈鴻雪連他也算計了進去,可他卻半點兒,都不覺生氣。 他看得出,沈鴻雪這般謀劃,是個將柳輕心,跟他更緊密的綁在一起,以防他,對柳輕心始亂終棄的陽謀,可他……嘖,這于旁人,許是會帶了逼迫之意的“砒霜”,于他,根本就是,求之尚恐難得的“蜜糖”,他謝沈鴻雪,還來不及,怎可能猶豫糾結(jié)! “晚些時候,我讓人給你拿些錢去?!?/br> “這里,因不利經(jīng)營,商鋪都便宜的厲害,之前,輕心把一些零錢,放在我這里保管,利錢,該是夠把這一排鋪子,都買下來。” “助紂為虐”這種事兒,翎鈞一向干得“溜到”。 他笑著伸手,拍了拍沈鴻雪的肩膀,跟他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我覺得,蠶絲之類,也可以收購,回頭,再雇些織工繡娘回來,讓我這兒的織工繡娘指點教訓(xùn),收益,應(yīng)也不俗?!?/br> 當然,他不會跟沈鴻雪告訴,柳輕心是在他這里“存了多少錢”,更不會告訴沈鴻雪,他跟柳輕心“商議”的“利錢”,是怎么個算法兒。 “也好。” 嫁妝,等于是柳輕心私人的東西。 即便將來,她入主三皇子府,沒有她的允許,也沒人能取得走一分半厘。 退一萬步講,即便將來,翎鈞有個什么三長兩短,寡居的她要回沈家養(yǎng)老,她和孩子,也有財帛傍身,不至過得艱難。 但“存”在翎鈞那里的錢,卻不好說。 說得不用特別難聽,便是將來,翎鈞生意失利,沒錢歸還柳輕心的“本錢”,柳輕心也不可能不顧夫妻情分,對他橫眉冷對或怒加指責,只能認命識栽。 沈鴻雪想了半天,終于得出結(jié)論,柳輕心是把“售賣”之前嫁妝的錢,悉數(shù)存在了翎鈞那里。 這……倒也沒什么不妥當,畢竟,她一個婦道人家,將那許多的財帛放在手里,也易惹人惦記,招麻煩上身不是! “我稍后,就使幫人采買商鋪的人,去談那幾處鋪子。” “等悉數(shù)拿到文契,再尋匠人將其打通,布置陳列?!?/br> 沈鴻雪本也打算,給柳輕心在燕京,開一間售賣布料成衣的鋪子。 雖收益,比不上其他鋪子“豐厚”,卻勝在,有幫她量體裁衣的便利,以避免,她在與燕京的官宦家眷走動時,因衣裳佩飾不合規(guī)制,而落人話柄。 現(xiàn)在,翎鈞提出,把蠶絲也一并收購,倒是省了他使商隊,從江南往燕京運送布料的麻煩,只需使人,將各地新研出的花式紋樣,快馬加鞭的送來燕京鋪子,便可就地取材織造,在給她做好了稱心衣裳后,剩下的,入鋪面銷售。 “往那鋪子里,多放幾個的掌柜,賬房,也務(wù)求妥實?!?/br> “回頭,我設(shè)法將給宮里供貨的那幾個老家伙,引來跟你偶遇,你見機行事?!?/br> 宮里,有御用的織工和繡娘。 但蠶絲等物,還是需自宮外采買。 若沈鴻雪能借助沈家財力,把燕京及周邊的蠶絲,悉數(shù)攬在手里,那些“主營”皇宮生意的皇商,便必然會有找上他的時候。 有些事兒,宜早不宜遲。 待耽誤別人生計,致其抱成一團兒的找上門來“興師問罪”,倒不如,先下手為強,早早的將魚鉤拋出去,等有“先知之明”的一部分人,先一步湊上來,謀求合作,然后,將對方陣營,逐步分化,最終,使其潰不成軍,淪為附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