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理同垂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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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老將軍常年戍守西北,姜老夫人便將姜嫂帶回了娘家撫養(yǎng),受詩書世家影響,姜嫂,比大多數(shù)與她同齡的女人,聰明的多。 之前,她自作主張,本是cao了好心,以為那樣,會讓戲演得真實一些。 事后,遭柳輕心責備,她懵懂的去跟姜老將軍求解,被姜老夫人痛罵一頓,方知,自己慮事不周,險壞了恩人大事。 有了前車之鑒,姜嫂自不敢再擅改主家吩咐。 此時,她跟李素應對,一字一句,連口氣,都是自柳輕心處學來,只求能助翎鈞和柳輕心成事,以將功補過。 “李素,怎會是那背后論人是非的小人!” “姜jiejie慧眼如炬,切莫冤枉了李素!” 聽姜嫂被罰,由后院調(diào)至門房做事,李素心中,不禁暗爽。 但心中暢快是一回事,臉上的遺憾和委屈,卻不能不應景兒。 “李素今日前來,是真的有要事,跟殿下稟報。” “還請……” 向姜嫂深揖一禮,李素佯裝無辜的抿了下唇角,欲言又止。 “等著!” 給了李素一記白眼,姜嫂依著柳輕心的指點,不緊不慢的回轉(zhuǎn)身,往后院走去。 她需要將自己扮成一個,欺軟怕硬,睚眥必報的惡仆,為翎鈞的下一步棋,埋好伏筆。 “老王,看著點兒門!” “別讓惡犬跑進來,咬傷了夫人養(yǎng)得狗子!” “好嘞!” 車夫老王應了一聲,小跑著,從西院,跑到了門口。 他與姜嫂一起,得了柳輕心吩咐,應對之辭,早已爛熟于心。 他知道,他家婆娘,險些誤了主家大事,心中愧疚,這幾天,連做事,都極盡完美,滿心想著,能替姜嫂,償一些過錯。 車夫老王,以副將身份,娶了姜老將軍義女,這事兒,在整個江南大營,可謂無人不曉。 李素來得晚,對這樁婚事雖不曾親見,卻時常聽人提起。 “聽聞,王副將以照顧老將軍起居為由,跟主事告假十年?!?/br> “李素仰慕已久,卻無緣得見。” “今日一見,王副將風采,果更勝傳聞?!?/br> “老將軍近來可好?” 車夫老王,因身為姜老將軍親隨,而遭江南大營主事排擠,消沒軍籍,趕出軍營。 這事兒,發(fā)生在李素到江南大營之前。 狡黠如他,自不會往這根兒,跟自己一點兒關(guān)系也沒的硬桿子上撞。 佯裝不知,車夫老王已被消沒軍籍。 李素客氣的上前,向他行了個軍禮。 他是校尉。 車夫老王是主帥麾下副將。 他向車夫老王行禮,既可以說是,下級對上級的態(tài)度,亦可以被認為是,他李素,對車夫老王不較前程,照料姜老將軍的敬意。 “哦?” “營里是這么傳的?” 李素的態(tài)度,應了柳輕心做出的五種猜測中的一種。 車夫老王心里暗自稱奇,臉上,卻不動聲色。 “難道,那混蛋,給我看的那紙信函,是假造的?” 依著柳輕心的安排,車夫老王佯裝無意的,提到了某張信函。 當然,這張信函,只是柳輕心和翎鈞在商議之后,虛構(gòu)出來的,并非當真存在。 “信函?” “什么信函?” 李素自詡聰明,想自車夫老王那里,“套”到更多消息,自然不吝裝傻充愣。 “還能什么信函?” “那混蛋,跟程向前的私信!” “信里,程向前說,已將我軍籍抹去!” 車夫老王裝出一副懊惱模樣,像是只提起江南大營主事,都嫌臟了自己的嘴。 “王副將莫開玩笑!” “軍籍,乃朝廷重要案卷,哪是說抹去,就能抹去的!” “擅改卷宗,可是要誅七族的重罪!” 再厚的紙,也包不住火。 這個道理,李素早就明白。 他眉頭微擰,佯裝出一副,難以置信神色,向后,倒退了一步。 在他想來,這車夫老王,如今已在翎鈞身邊伺候,他口中的那封,記錄了江南大營主事和程向前暗謀的信函,終有一天,會被翎鈞知曉,然后,呈至隆慶皇帝案上。 看來,程向前這枚棋子,德平伯府,是必須要舍掉了。 待回去軍營,他就得給他的父親,德平伯李銘寫信,告知他,程向前已是廢子,德平伯府,務(wù)必在遭他拖累之前,將他妥善的“處理”掉,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許是人家有恃無恐罷!” 睨了一眼李素。 車夫老王佯裝未看出,他的震驚,是假裝出來的。 “前日,聽三爺說,你是李家人里的異類,不與他們同流合污。” “初聽這說法兒,我和幾個兄弟,險笑得滿地打滾兒?!?/br> “但今日看來……你好像,還真有些,與那些李家出身的少爺們,不那么一樣!” 柳輕心說過。 套人,理同垂桿。 松弛有度,才能把魚溜得用盡力氣,滿載而歸,若只一味撕拉硬拽,拼斗蠻力,必然會繃斷魚線,一無所獲。 這話,車夫老王想了整整三天。 待想明白了,這話里的真意,車夫老王便成了柳輕心“死忠”,從此對她俯首帖耳,唯命是從,連說話做事的方式,也在其指點下,有了不同。 以這李素為例。 若換做從前,以車夫老王的脾氣,定會先沖上去,給他兩個大嘴巴子,堵上他這不著邊際的滿口胡言。 但現(xiàn)在,他卻會穩(wěn)下性子,與他慢慢撕磨應對,用好聽的話,哄得他對自己有了信任,然后,咔嚓,給他個措手不及。 “李素是庶出?!?/br> “姨娘又身份低微?!?/br> “所謂的德平伯府出身,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虛名?!?/br> 李素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庶出身份,是這么有用。 只要他想,或者說,只要前程需要,他隨時,都可以跟德平伯撇清關(guān)系,以一個干干凈凈的身份,做翎鈞的“可信之人”。 “多年前,我姨娘為給我留一碗餃子,被德平伯府中惡仆毆打致死。” “我這做兒子的,卻連一口薄皮棺材,都買不起給她?!?/br>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管家用一張破草席,將她尸身卷了,丟去亂墳崗喂狼?!?/br> 說到這里,李素的眼珠紅了。 七分有心,三分無意。 論博取同情,李素,的確有些本事。 “世家大族,哪處不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險地。” 若未得柳輕心囑咐,此時,車夫老王定為李素“身世”所惑,對他生出同情心思。 “沒事兒,兄弟,日子嘛,總會慢慢過好起來的!” 依著柳輕心的猜測,車夫老王從她給的幾條選項里,挑了一條,最應景兒的回答出來。 上前一步,親昵的拍了拍李素的左肩。 “三爺是個明辨是非的人。” “像你這種,泥潭子里長出來的白蓮花兒,一準兒能得他青眼!” 在這個時代,“白蓮花兒”還不是個罵人的詞兒。 人們喜歡用它形容,品質(zhì)高潔,不為世俗所污的人。 柳輕心故意跟翎鈞“科普”了這個詞的,另一種含義,當然,她給翎鈞“科普”的時候,也沒忘,讓車夫老王,在一旁聽著。 …… 姜嫂進后院稟報的時候,翎鈞剛剛起身。 聽說李素在門口等著,車夫老王正在與他應對,翎鈞不禁勾了勾唇角,扭頭,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幫他拎著擦臉布巾的柳輕心。 將布巾塞給翎鈞,柳輕心左移一步,推開窗戶,往天上看去。 日居中天,正是晌午時候。 她贏了。 “你輸我一千兩銀子?!?/br> 勝利的喜悅,讓柳輕心變成了一只驕傲的小孔雀。 只見她下巴微揚,瞇起眼睛,朝翎鈞伸出右手,勾了勾中間的三根手指,“快,愿賭服輸,交出來。” “一會兒,我讓初一拿給你?!?/br> 翎鈞一邊說著,一邊用布巾,擦干了臉上水漬,低頭,整理起了身上的衣服。 “哪來的初一?” “初一不是被你遣去燕京送信了?” 柳輕心笑著從翎鈞手里,接過半濕的布巾,隨手,掛在了旁邊的架子上。 “你這渾人,怕是睡迷糊了罷!” 撲哧—— 用了大半年時間,柳輕心總算學會了,衣服的“正確”穿法。 此時,見翎鈞竟是像她一樣,為圖省事,直接把腦袋伸進沒解帶子的衣服,把衣服整件兒套上了身,再開始整理,她哪還忍得住,不笑出聲來? “笑什么!” “鎧甲就是這么穿的!” 翎鈞年幼時,在西北大營長大,習慣上,自然更接近與他一起生活的兵將們。 雖然,后來,他被接回了裕王府,也慢慢習慣了,穿不是鎧甲的衣服。 但習慣這種東西,最是難改。 即便到了如今,他也依然會在遇到急事,需盡快出門時,用這種穿鎧甲的方式,為自己更衣。 “我就說,還是這么穿,最省時省力?!?/br> “姜嫂偏跟我說,這不合規(guī)矩?!?/br> “我好歹是,要當王妃的人了,惡習不改,會連累的你,也遭人恥笑。” 柳輕心笑著上前,幫翎鈞整理衣襟。 “現(xiàn)如今,瞧你也跟我一樣穿法兒,我就放心了?!?/br> “以后,有人敢說我不對,我便告訴他,我這叫嫁雞隨雞,嫁狗隨狗?!?/br> 陽光,透過窗棱,在柳輕心那不施脂粉的臉上,落下了一道米黃色的暖光。 她笑靨如花,認真整理衣帶的樣子,讓翎鈞頓覺,心,都漏跳了一拍。 “隨你。” 片刻恍惚。 待回過神兒來,翎鈞不禁臉頰一紅,輕咳一聲,把頭轉(zhuǎn)向了一邊。 現(xiàn)在是正月。 離他們大婚,還有大半個月工夫。 她這般甘甜如蜜,可讓他如何,如何能撐過這大半個月去! “好了!” 幫翎鈞系好腰帶,掛好荷包,柳輕心拍了拍手,滿意的站直了身子。 這應該,是她這幾個月來,打的最漂亮第一個結(jié),嗯,看來,打結(jié)這種事,還是得在人身上練才行! “快去吧!” “別讓那自以為是的傻子,等太久了!” …… 為表態(tài)度,翎鈞讓姜嫂,將李素帶到了書房門口。 十五和冬至,圈臂抱劍,在書房門兩邊兒站著,宛若兩尊門神。 見侍衛(wèi)在外,李素自不敢托大。 他看了李七一眼,李七便懂事的自懷里取出賬冊,遞到了他面前。 每個府邸,都各有規(guī)矩。 李七不知此處規(guī)矩,環(huán)視一圈,也未見,有要跟他說規(guī)矩的人,便干脆,依著德平伯府的規(guī)矩,向后,退到院門口,安靜的等著。 一等下人靠眼力,二等下人靠口舌,三等下人靠拳腳。 這話,是李七的父親,在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講給他的。 他,也一直以成為一等下人為目標。 觀察。 用自己的眼力,為主子,避禍,謀富,討封,積累人脈,等等。 就在李七小心翼翼的觀察四周,想自目力所及,尋到對李素有用信息的時候。 一道灰影,突然從拐角處閃出,朝他飛奔而來。 狗? 不,不是狗,狗跑不了這么快! 本能告訴李七,這讓他看不清樣貌的動物,不是善類! 此刻,李七心思急轉(zhuǎn),仿佛,只用了幾個呼吸的工夫,便把所有惡果,都計算了清楚。 拔劍抵擋? 不行! 李素只是剛跟三皇子朱翎鈞搭上關(guān)系,德平伯府那邊,雖然出了禮物,但態(tài)度,尚未明確。 若他于此時,在翎鈞住處拔劍,必會引發(fā)誤會,遭侍衛(wèi)斬殺。 若將來,德平伯李銘決定,投靠三皇子朱翎鈞,他的家人,也會受其所累,成為德平伯府,向新主子表達誠意的犧牲品。 大不了死我一個,絕不能拖累家人,耽誤少爺大事! 想清楚,反抗必死,不反抗許有一線生機,李七索性把眼一閉,將后背,抵在了墻上。 一,二,三…… 李七在心中默數(shù)。 在他想來,至多到是,那不知是什么的動物,就會撕碎他的喉嚨。 然而,直到他數(shù)到二十,那預想中的疼痛,也沒有應驗。 小心翼翼的睜眼。 一只穿著皮質(zhì)鎧甲的灰色狗型生物,蹲在據(jù)他三步遠的位置,仿佛,正在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兒,不緊不慢的打量他。 細長的眼角。 粗壯的爪子。 鋒利的牙齒。 剛硬的尾巴。 不,這不是狗! 這是,這是一條狼! 咕嘟。 李七輕輕的咽了口唾沫,身子不動,慢慢的,慢慢的,轉(zhuǎn)了下頭,往書房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