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塵埃落定
“頭上一片青天,心中一個信念,不是年少無知,只是不懼挑戰(zhàn)……” 酒宴進(jìn)行到很晚。 散席后,任以誠獨(dú)自一人哼著歌兒,悠哉悠哉的回了家。 院子里。 楚楚正坐在石凳上,望著月亮怔怔出神,直到任以誠推開家門的時候,方才回過神來。 “有心情唱歌,喝美了?” “還好,無非就是聽八賢王講那些官場哲理,反正挺無聊的。 順便,他還想我拉攏我入朝為官,不過被我給拒絕了?!?/br> 任以誠一邊說著,一邊坐到了楚楚的對面。 “為什么?能得到八賢王的賞識,那可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 楚楚聞言,俏目圓睜,神情驚訝萬分。 “不為什么。” 任以誠灑然道“就是不想受那份兒束縛,在官場上天天勾心斗角,爾虞我詐的,哪有現(xiàn)在這樣來的舒坦。” 楚楚秀眉一挑,點(diǎn)頭道“也對,以你的性格,萬一哪天被搞的不耐煩了,非一刀把崇德殿給拆了不可?!?/br> 任以誠打了個響指,哈哈一笑,道“沒錯,知我者,楚楚也!” 說完,他又問道“對了,你怎么這么晚還沒睡?” “沒什么,突然有點(diǎn)兒睡不著?!?/br> 楚楚忽地神情一黯,說話的語氣也變得有些低沉起來。 任以誠眉角一揚(yáng),問道“睡不著?想家了吧?” 楚楚沒說話,只是詫異的看著任以誠。 顯然,被他猜對了。 任以誠指了指天上的月亮,微笑道“再過些日子就是中秋了,這很難猜嗎?” 提到“家”這個字,楚楚的情緒明顯變得更加低落。 “我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這些年來,我一直跟我爹隱居山野,相依為命。 從小到大,爹都對我管教的很嚴(yán)格,稍微做得不好,他就罵我,所以,我總覺得他不疼我?!?/br> 任以誠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別傻了,他是你爹,不疼你疼誰,罵你就是因?yàn)樗P(guān)心你。 只是身為一個男人,他無法像女人那樣,用比較細(xì)膩委婉的方式表達(dá)出來而已,做父親的不都是這樣嗎?” “真的嗎?” 楚楚聞言一怔,似是陷入了回憶當(dāng)中,沉默了良久之后,方才繼續(xù)開口。 “也許你說得對,要是能早點(diǎn)兒認(rèn)識你就好了,前些日子,爹強(qiáng)迫我做一件不愿意的事情,我就跟他大吵了一架跑了出來。” “我猜,他應(yīng)該是要讓你跟一個不喜歡的人成親,對不對?”任以誠明知故問道。 “這你也能猜出來?” 楚楚瞪著一雙黑寶石般晶瑩剔透的眸子,滿是不可思議的看著任以誠。 任以誠調(diào)笑道“這種橋段在戲文里都快唱爛了好吧,一兩銀子能聽好幾十段?!?/br> “討厭!” 楚楚忍不住抬手在任以誠的手臂上,狠狠地錘了一下,并賞了他一記大大的白眼。 “唉!我爹是中秋節(jié)的生日,以往每年我都會陪他一起賞月,但是今年……” 任以誠溫聲勸道“干嘛搞得這么傷感,你們只是吵個架而已,你回去給他道個歉不就好了。 之后,他若是還想逼你嫁人的話,大不了你再跑出來就是了,這里的房間永遠(yuǎn)都給你留著?!?/br> 聽到最后一句話,楚楚不禁有些感動,臉上也終于露出了笑容。 “多謝你了!” “頭一回聽你這么溫柔的跟我說話,嗯——舒坦!” “哦?那你的意思是說本姑娘很野蠻嘍?混蛋,去死吧你!” “噓!小聲點(diǎn)兒,別把她們吵醒了……” 。。。。。。。。。 翌日。 天晴氣爽,云高萬里。 明面上,高麗使團(tuán)的案子已經(jīng)徹底結(jié)束。 閑極無聊的楚楚,便已放松心情為由,約了眾人出去郊游。 她依舊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樣子,仿佛昨晚那個想家的傷感少女根本不是她。 郊游的地方,還是在百鬼竹林邊上的那片湖泊。 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任以誠左邊是倪瓊,右邊是楚楚,雙美相伴,活脫脫一副紈绔大少的做派。 在他們的身后,沈良和小艾并肩而行,包拯則獨(dú)自一人走在最后,一臉沉思之狀。 到了湖邊后,眾人開始準(zhǔn)備吃的東西。 任以誠提著兩只在路上順手打得山雞,到水邊開始清理起來。 拔毛,去內(nèi)臟,清洗,抹佐料,一氣呵成。 “怎么,連廚藝你也懂?” 楚楚發(fā)現(xiàn)自己實(shí)在是有些捉摸不透眼前之人,對方總是能讓自己感到各種驚訝。 “為什么不呢?對于我來說,無論是學(xué)習(xí)武功、醫(yī)術(shù)、亦或是廚藝,其實(shí)都是一種享受。 只要你愿意去研究它,就能感受到其中的樂趣所在?!?/br> 任以誠一邊說著,一邊從湖中摘了幾片荷葉下來。 “哈哈,說的好!” 沈良突然拍掌大贊道“難怪任兄弟這么年輕,就擁有這般高明的武功,如此境界,屬實(shí)令人佩服?!?/br> “沈大哥,過獎了。” 任以誠用荷葉將收拾好的山雞包裹了起來,然后又和一灘稀泥糊在了上邊。 “你這是要做什么?”楚楚不解道。 “這是叫花雞,一會兒保證讓你們食指大動?!?/br> 任以誠扒開了火堆,將手里的泥團(tuán)放了進(jìn)去。 “這……能好吃嗎?”楚楚皺著眉頭,猶疑道。 任以誠挑眉道“你可別小看了它,曾經(jīng)有一名少女就憑著一只叫花雞,成功為自己的心上人,從一位絕世高手那里,換來了一套蓋世絕學(xué)?!?/br> “哪會有這么貪吃的絕世高手?”楚楚仍舊表示懷疑。 然后,一個沒有具體朝代,也沒有具體時間的射雕英雄傳的故事,就從任以誠的嘴里講了出來。 華山論劍,五絕爭鋒,愛恨情仇,江湖恩怨,家國大義,直聽得眾人如癡如醉,除了包拯之外。 半晌后。 故事講完了,叫花雞也熟透了。 “咔!” 泥殼被敲碎之后,露出了里邊白嫩的雞rou,一股濃郁的香氣瞬間撲鼻而來。 ‘真香定律’不論在那里都是好使的! 一只叫花雞,很快就被消滅的一干二凈。 “包拯,從出來開始你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到底在想什么呢?” 楚楚見包拯一直不說話,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 包拯道“我在想高麗使節(jié)的案子?!?/br> 楚楚疑惑道“兇手不是都已經(jīng)抓住了嗎?” 包拯搖了搖頭,皺眉道“我總覺得這里邊還有一些不對勁兒的地方?!?/br> 任以誠道“如今這樣其實(shí)已經(jīng)是最完美的結(jié)局,你又何必如此執(zhí)著?” 包拯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兇手是高麗人,兩國便不會開戰(zhàn),這是最有利大局的結(jié)果。 但是,我只是一個小小的黎民百姓,我不懂也不想理會什么朝政。 對于我來說,真相只有一個,這就是我的信念,我的目標(biāo)就是要找出真相,不計(jì)后果的找出真相。 真相雖然從來都不美好,但卻是唯一的、真實(shí)的,如果會因此帶來嚴(yán)重的后果,那也沒辦法,就讓我勇敢的面對和承擔(dān)吧!” “承擔(dān)?” 任以誠問道“如果兩國當(dāng)真開戰(zhàn),遼國勢必也會摻合進(jìn)來。 到時便會有無數(shù)的士兵和大宋的百姓,因此而家破人亡,這千千萬萬條的性命,你——承擔(dān)的起嗎?” “這……” 包拯聞言,登時一陣啞口,眼神也迷茫了起來。 但很快,他眼中的迷茫,又被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堅(jiān)定給代替了。 “真相就是真相,如果高麗郡主和崔尚書是冤枉的,那我就絕對不能坐視不理。 總不能因?yàn)槭虑榈暮蠊麜車?yán)重,就放任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吧?這樣的話,天理何在?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問心無愧,倘若兩國當(dāng)真開戰(zhàn),以致生靈涂炭,那錯的也不是包拯,而是兇手!” “啪嗒!” 就在包拯話音剛落之際,沈良手里的雞腿突然掉到了地上。 小艾看著神色莫名有些驚慌的沈良,關(guān)心道“沈大哥,你怎么了?” “沒……沒什么,手滑了一下,我去洗洗手?!闭f著,沈良便起身向湖邊走去。 任以誠望著包拯堅(jiān)定的眼神,笑道“既然你想清楚了,那我也就不再多言了?!?/br> 他是真的想勸勸包拯,但可惜的是包拯就是包拯,那個為了真理,義無反顧的包拯! 視真相為唯一的包拯! “嗯?” 忽地,包拯無意中看了一眼正在河邊喝水的沈良,眉心登時一皺,一縷凝重之色在眼底一閃而過。 “難道……是他?” 。。。。。。。。。 我叫沈良,廬州城現(xiàn)任刀頭。 但我的真實(shí)身份其實(shí)是遼國兵馬大元帥,耶律楚雄的長子,耶律良材。 我還有兩個弟弟,二弟叫耶律俊才,是名武將,除了偶爾犯二之外,其他的都很合格。 三弟名叫耶律文才,是個讀書人,博學(xué)多才,官居我大遼南院大王。 父親為了向遼主表示忠心,便派了我這個長子到大宋來當(dāng)間諜。 可父親不知道的是,我一點(diǎn)兒都不喜歡戰(zhàn)爭。 所以,我沒有去京城,也沒有去邊境,而是來到了廬州這個前后不搭的地方。 沈良這個名字我已經(jīng)叫了十年,我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里的生活,這里有我的朋友,也有我喜歡的人。 只可惜,天不從人愿! 就在我都快要忘掉自己是個間諜的時候,高麗突然送了一個郡主過來要和大宋聯(lián)姻,以示兩國友好。 而大宋一旦和高麗結(jié)盟,那我大遼勢必將處于下風(fēng),家國大義在前,我雖心中不情愿,卻也不得不行動起來。 如今,高麗的太子和七王子都已經(jīng)死在了我的手里,但老天卻仿佛在跟我開玩笑。 我費(fèi)盡心思設(shè)計(jì)的殺人手法,本以為天衣無縫。 可沒承想,因?yàn)楦鞣N亂七八糟的原因,兇手的身份竟然連續(xù)兩次都變成了高麗人。 現(xiàn)在,我還有最后一次機(jī)會,那就是殺掉高麗郡主。 雖然依照目前的形勢,這樣做有些冒險(xiǎn),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八賢王很快就要帶高麗郡主和崔尚書回京,再不下手就沒有機(jī)會了。 唉!這一次,只怕是不成功便成仁了。 這樣也好,權(quán)當(dāng)是解脫了! 只是——小艾,沈大哥對不起你了,如果有來生的話…… 夜色朦朧。 借著流云蔽月的時機(jī),一道矯捷的身影,悄然潛進(jìn)了來儀閣,直奔高麗郡主素姬的房間而去。 來人輕而易舉的進(jìn)入了郡主的房間,一步一步悄無聲息的向床邊走去,他的手早已放在了劍柄之上。 隨即,屋中一抹銀芒閃過,長劍已然出鞘,朝著床上的郡主疾刺而去。 然而,就在下一瞬。 忽聽“乒”的一聲脆響,長劍竟似刺在銅墻鐵壁上,猝然而斷。 “糟糕!” 來人一聲驚呼,話音還未落,屋中突然亮起了燭火。 霎時間,光亮一片,燈火通明。 “唉!沈大哥,你果然還是來了?!?/br> 沈良一臉震驚的看著坐在床上的任以誠,對方的指間赫然還夾著半截劍身。 正當(dāng)他錯愕之際,屋外又傳來了腳步聲,隨后房門被打開。 包拯進(jìn)來了,八賢王進(jìn)來了,龐太師進(jìn)來了,高麗郡主和崔尚書進(jìn)來了,公孫真父子進(jìn)來了,就連包大娘和楚楚都進(jìn)來了。 所幸,小艾沒有進(jìn)來,讓沈良松了一口氣。 此時此刻,他實(shí)在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小艾。 “沈良,怎……怎么會是你?” 人群中,最難以接受的是包大娘,對于她來說,沈良無異于是自己的親子侄。 “呵呵!” 沈良很平靜的笑了笑,轉(zhuǎn)頭看向了包拯。 “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我的?” “上午郊游的時候,你喝水的姿勢出賣了你,知道了你遼人的身份,其他的也就不難推想了。 我們之所以查不出兇手是怎么離開現(xiàn)場的,是因?yàn)槟銖膩砭蜎]有離開過。 殺完人之后,你躲在門后面,等我們來到這里以后,你再從門后走出來,裝作剛剛到達(dá)現(xiàn)場的模樣。 而那個連續(xù)兩次出現(xiàn)案發(fā)現(xiàn)場的十字劃痕,其實(shí)就是你官服腰帶上的那個標(biāo)記?!?/br> 其他人聞言,均是恍然大悟。 “來人,把他拿下?!卑速t王沉聲下令。 “遵命?!?/br> 兩名白衣護(hù)衛(wèi)應(yīng)了一聲,邁步向沈良走去。 沈良眼神一凜,正要出手反抗,卻見眼前人影一閃,任以誠已出現(xiàn)在他身前。 “沈大哥,不好意思?!?/br> “沒關(guān)系,我不怪你?!?/br> “沈大哥,投降吧,你跑不了的?!卑@時也走到了兩人身旁。 “包拯,在我們契丹人的語言里,只有成敗,沒有投降。 不過,在這種時候你們還愿意叫我一聲大哥,我已經(jīng)很知足了。 我們契丹人交朋友貴在坦誠,我告訴你們,我叫耶律良材,三十歲,潛伏大宋十年,為的就是挑起大宋和鄰國的戰(zhàn)爭,好讓我大遼從中漁利?!?/br> “我叫包拯,廬州人士,今年二十歲,天鴻書院的學(xué)生,天生皮膚黑,人稱包黑子?!?/br> 兩人說完,同時看向了任以誠。 “我叫任以誠,燕山人士,今年十九歲,一個逍遙江湖的浪蕩子?!?/br> “好,你們這兩個朋友,我耶律良材交了,只可惜此時無酒?!?/br> 包拯道“沒關(guān)系,我相信總有一天,咱們可以把酒言歡?!?/br> 沈良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而看向了任以誠。 “阿誠,耶律大哥拜托你兩件事,第一,幫我照顧好小艾,別讓她再被人欺負(fù)。 第二,就是一定要保護(hù)好包拯,他太善良了。” “放心,有我在,誰也傷不了他們半根寒毛?!?/br> “還有最后一句,小心龐太師?!?/br> 這一句沈良說的聲音很小,只有他們?nèi)四苈牭健?/br> 隨后。 “阿誠,動手吧,我不想受他們的折磨,能死在你這種絕世高手的掌下,我也算是死而無憾了?!?/br> “耶律大哥,一路好走!” 任以誠將頭轉(zhuǎn)過一旁,閉上了雙眼的同時,一掌拍在了沈良的胸口上。 “轟!” 雄渾掌勁透體而出,后邊的窗戶登時被余波震了個支離破碎。 “耶律大哥!” 包拯一把接住了沈良尸體,一聲嘶吼,悲慟欲絕。 兩日后。 一切塵埃落定。 “不好了,小艾留書出走了?!?/br> 楚楚火急火燎的拿著一張信紙,來到了任以誠的書房,放在了他的面前。 只見信紙上歪七扭八的寫著十二個大字我走了,不要擔(dān)心我,我很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