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出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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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每年過春節(jié),大家都會回老宅子團聚。 小孩子就在一邊瘋鬧,放鞭炮,玩兒木頭人,躲迷藏。 結(jié)果有次在玩兒游戲的時候,何遠跑的太快,被地上的泥坑絆了一跤,直接摔進一旁的臭水溝里。 渾身都濕透了。 身上還帶著一股說不清的酸味兒。 每次想起來,何遠都忍不住打個哆嗦。 出了小巷子,往右走幾步,就是唐老家了。 唐老家的房子建了很久了,是那種很老式的磚瓦房。 房子比較低矮,外面支撐的木頭都已經(jīng)磨破了。 墻面早就開始褪色,甚至脫了一層皮,露出底下灰色的水泥。 “唐老,在家嗎?” 何遠上前,“咚咚咚”的敲了一下木門。 木門已經(jīng)很破了,上面到處都是劃痕,還有用粉筆畫上的涂鴉,看著就很有年代感。 何遠甚至有些擔心,自己一不小心就把木門給敲破了。 過了幾分鐘,里面一直沒有聲音,何遠有些奇怪起來。 難道唐老不在家? 何遠往旁邊窗戶瞅了一眼,屋子里有燈光。 不亮,比較暗,是那種老式的,橘黃色的燈光。 小時候家家戶戶都用的是這種燈泡,后來國家提倡節(jié)約用電后,大家才換上了白色的節(jié)能燈。 “不對啊,應該在家啊?!焙芜h撓了撓臉。 要是屋子里沒燈,何遠也有些拿不準。 平時唐老自己在家的時候,是很少開燈的。 老人嘛,總是習慣性的節(jié)約。 過過苦日子的他們,總是對災害有種天然性的敏感。 像何遠奶奶,總給何遠說,以前受災的時候,吃不起飯,連樹皮都要扒下來煮。要樹皮都沒了,那就吃觀音土,吃多了脹氣,被撐死,死的時候肚子都是圓滾滾的,眼睛都凸出來,可嚇人了。 雖然何遠不知道,吃不上飯和不開燈有什么必然關系,但老人說要節(jié)約的意思,他能懂。 雖然他不是很在意。 畢竟,真到要鬧饑荒的時候,你省下的那點錢,也夠不上買二兩米。 既然屋子里有燈,那唐老肯定在家,所以何遠又敲了一下門,然后在屋外等著。 過了好一會兒,門才“吱呀”一聲,打開了。 一道瘦弱的身影,出現(xiàn)在何遠眼前。 “朵朵?”何遠有些意外。 站在何遠面前的這道身影,正是好一陣子不見的唐朵朵。 自從上次讓唐朵朵在家住了一晚之后,何遠就再也沒見過這個女孩。 上次聽唐老說,朵朵已經(jīng)決定到他這兒來住了。聊起這個的時候,他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是朵朵啊,你爺爺呢?”何遠擰著牛奶,就要往屋子里走。 朵朵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就要關門。 何遠懵了。 我這兒要進門呢,你給我關上是什么意思? 還沒反應過來,木門就要“啪”他臉上,何遠下意識伸手,擋住房門。 “等等,你這是啥意思???”何遠摸不著頭腦。 自己好像沒做什么呀。 怎么這唐朵朵一看到他,就直接把他往外趕? 唐朵朵不說話,身子抵在門上,使勁兒的壓著木門。 老式的木門被壓的“咯吱咯吱”響,木屑和灰塵都掉落下來,撒了何遠一臉。 “等等,我來找你爺爺。啊,呸!” 何遠說話的時候,有東西鉆進他嘴里,連忙吐了一口。 唐朵朵還是不說話。 她就像一頭倔驢一樣,一個勁兒的把何遠往外趕。 何遠本來是沒什么脾氣的人,現(xiàn)在心里也有點惱了。 有什么事兒你給咱說,有做的不對的地方,咱道歉,改。 你這一聲不響的,直接把人往外趕,到底是幾個意思? “我說,我來找你爺爺。如果你爺爺不在,那我把東西放這兒?!焙芜h吸了口氣,平復一下心情。 他不是那種非撞南墻不回頭的人。 你真不喜歡我,咱扭頭就走,不受你那份氣兒。 犯不著生氣。 “你走?!碧贫涠浣K于開口。 她低著頭,聲音像破布一般,非常干澀。 “你說啥?”何遠問了一句。 唐朵朵聲音太啞了,字都擠在了一起,何遠沒聽清。 “我說,你走!”唐朵朵抬起頭來。 何遠這才發(fā)現(xiàn),她身上還穿著校服。 瘦弱的身子,在寬大的校服下,顫顫抖抖。 精致的小臉上,兩個眼圈不知何時已經(jīng)紅了。 她抬著頭。 眼淚順著臉頰,緩緩落下。 她抬著頭,看著何遠。 兩只眼睛里面全是倔強。 何遠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唐朵朵。 身體里,好像突然有什么東西堵住了胸口。 唐朵朵看了何遠一眼,反手將門“砰”的一聲關上。 灰塵撒了何遠一臉。 何遠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這才擰著牛奶,孤零零的回去。 回到院子,鵬鵬他們還在烤rou,看見何遠之后,招呼他過去一起吃。 何遠擺了擺手,徑直回到客廳。 將牛奶放在角落,何遠點了支煙,看著屋外。 屋外夜色很暗,黑漆漆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小時候何遠其實挺不喜歡農(nóng)村的,太冷清。 尤其是到了晚上,一點聲響都沒有,心里滲的慌。 只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何遠漸漸沒有了感覺。 黑不黑,無所謂了。 顧不孤單,無所謂了。 害不害怕,無所謂了。 就好像很多以前喜歡的東西,不喜歡了;以前討厭的東西,不討厭了。 所有喜悅,憤怒,高興,哀傷,難過,都可以用一個“無所謂”來代替。 有時候,何遠覺得自己好像喪失了情感,變得冷血,冷漠,對所有人都漠不關心,對所有事都莫不關心。 包括自己。 何遠把這歸結(jié)于成長。 但今天,看到唐朵朵那個樣子,何遠不知道為什么,心里一下子就軟了。 “你怎么了?” 嬌柔的身軀貼在何遠背上,田蕊從身后摟住何遠脖子。 何遠沒回頭,隨口說了一句:“游戲玩完了?” “完了完了,隊友太坑,害的我又掉星了?!?/br> 田蕊松開手臂,伸了個懶腰,無精打采的說道。 “有什么好生氣的,這游戲就是這樣。你要真想上分,回頭找個人帶你?!焙芜h道。 “沒意思,找別人一起打上去,也不是自己的實力,回頭還不是要掉下來。就這么打著吧,反正我也不追求段位,每天玩幾把就好了?!碧锶锏?。 她看了何遠一眼,皺起了眉頭:“怎么了,感覺你好像不是很開心的樣子?!?/br> “沒。”何遠嘴角抽了抽,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只是突然覺得有點悶?!?/br> “最近天氣比較冷,降溫很厲害,小心不要感冒了?!碧锶镂兆×撕芜h的手。 “你還說我,你這手就冰冰涼涼的。”何遠捏了一下她的手掌,說道。 “我這不是剛玩游戲嘛。”田蕊吐了吐舌頭。 “我去給你充下熱水袋?!焙芜h說著,站起了身子。 “好?!碧锶飳㈦p腿盤在沙發(fā)上,一臉期待的看著何遠。 何遠找到熱水袋,將線插上,然后站在那里等熱水袋燒開。 煙抽完了一支,他又點了一支,剛抽一半,熱水袋燒好了。 提著熱水袋回到房間,將袋子放到田蕊手里。 “你這手腳太涼了,回頭在房間里的時候,就開空調(diào)吧?!?/br> “不用,空調(diào)開多了屋子里干,不舒服?!?/br> “那就再開加濕器?!?/br> “這么折騰啊?!?/br> “別凍著自己?!?/br> “這么多年都這么來的,哪兒有那么嬌貴。”田蕊滿不在乎道。 “以前是沒得選,現(xiàn)在有條件了,要對自己好點?!?/br> “你怎么了,我感覺你好像不是很開心的樣子?!碧锶锉е鵁崴嶂^,看著何遠。 “沒……” 何遠剛出口,猶豫了一下,嘆口氣道:“我鄰居一個老人,好像出了點事?!?/br> “什么事兒?” “不知道,好幾天沒見了?!?/br> “也許是他家里人接他去玩兒了?!?/br> “他子女很少回來,他一直都是一個人?!?/br> “這樣啊。”田蕊想了想,道,“你很擔心他嗎。” “我剛回來那會兒,他很照顧我,每天吃飯的時候,都會叫我過去吃。”何遠道。 “那就去看看吧,問一下鄰居,村子小,有什么事兒大家都知道?!?/br> 何遠沒說話,只是抽著悶煙。 “你在擔心什么?”田蕊問。 何遠搖頭。 他終于還是放不下,吸了口氣,站了起來。 “我去看看吧,你在屋子里休息?!彼麚Q了件外套,推門而出。 何遠找了一個認識的鄰居,問了一下唐老的情況。 “你說他呀,前陣子好像在家里摔了一跤,進醫(yī)院了?!?/br> “進醫(yī)院了?沒什么問題吧?” “那就不知道了,當時他孫女跑到村子里,大半夜的,挨家挨戶的敲門借車。好多人都睡下了,硬生生被她吵醒。幸好隔壁老李在家,一聽出事兒了,二話沒說從被窩里爬起來,穿上褲子就爬去開車,把人給送醫(yī)院了?!?/br> “那后來呢?” “后來?后來就不知道了,聽老李說,好像還摔的挺嚴重的,這幾天都沒見著人。你說,這人啊,也挺可憐,子女都不在身邊。他年紀也這么大了,一個人住在家里,哪天要是突然沒了,估計都沒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