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整。

    宿舍門大開著，滿宿舍的人都沉默無言。

    趙部計，正站在宿舍中間，穿著得體的服裝，黑框眼鏡帶著自信。

    “郝帥，咱堂堂正正的賭注，今天就算正式結(jié)算，我已經(jīng)取得了下一場晉級賽資格，而你卻中途夭折，這期間我沒有對你們造成任何額外影響，也沒有耍詐，對吧？”

    他所說的的確是實話，備戰(zhàn)期間，他完全沒有來干擾過我們，甚至都沒有露過面，雖然性格惡劣，但做事方面還算敞亮。

    胡子著了急，剛要上前替阿六辯解，卻被阿六一把攔住。

    “愿賭服輸，我放棄小玲?！?/br>
    “噔……”

    宿舍門口，裝滿零食的袋子摔落滿地。

    視線循聲而去，小玲正呆呆的站在那里，她身后的令原也愣著不知所措。

    “晚上好啊玲老師?！壁w部計倒是得意，仿佛小玲已經(jīng)是自己唾手可得的獵物，帶著滿面春風(fēng)迎上前去打著招呼。

    小玲一把將他推在一旁，大步朝著阿六走來，緊咬著嘴唇，眼眶中淚水在打轉(zhuǎn)：“你剛剛說什么？”

    阿六低著頭看著腳邊，手指在褲兜勾著。

    “我愿賭服輸，咱倆，分手吧……”

    “啪！”

    話還未曾說完，響亮的耳光在阿六臉上扇過。

    趙部計左右看著，咳嗽幾聲，用手束著領(lǐng)帶往過走來：“玲老師，是這樣的，這件事是郝帥和我……”

    “你閉嘴！”小玲沒有耐心聽他敘述，通紅的眼睛瞪著他，讓趙部計有些迷茫。

    “行……，行吧，那我就先走了?！?/br>
    趙部計轉(zhuǎn)頭離去，雖然受了氣，但他嘴角分明有著得意的笑容，撞開門口的令原，離開的格外從容。

    儼然一副勝利者的姿態(tài)。

    令原看看趙部計，又看看宿舍里面，進退維谷，只能蹲在那里撿拾著滿地的零食。

    宿舍的我們只是各自坐在旁邊不敢吱聲，眼看著小玲和阿六越來越僵。

    “小玲，事到如今，我就實話實說了吧，那天的賭注……”

    “郝帥，別說了，我都知道。”

    如此回答著實出乎意料，小玲的聰明我們有目共睹，但這件事情……

    她忍住有些憤懣的語氣，盡可能的恢復(fù)著自己的理智：“我又不傻，這么顯眼的事情我怎么會不知道？相反，我反而覺得挺高興的，你能為了我站出去和別人競爭，去努力，我很感動……，輸贏，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的態(tài)度。”

    小玲的意思已經(jīng)擺的清楚，她生氣的不是阿六拿她當(dāng)籌碼，而是生氣阿六居然能把“分手”二字說的那么隨意。

    既然明白了小玲的意思，我和瘦子、胡子也松了一口氣，如果真是這樣，那完全可以不必理會趙部計的單方面找茬。

    大不了刷個無賴，他又能怎么樣？

    我們?nèi)齻€笑著，起身替阿六解釋：“是啊是啊，六也是一時上頭，跟個孩子似的，還打賭，不作數(shù)的不作數(shù)的啊~”

    胡子笑瞇瞇的打著圓場：“開玩笑歸開玩笑，你趕緊給小玲道個歉！”

    阿六抬起頭，眼神冷峻：“愿賭服輸，我輸了，就要說到做到?！?/br>
    面對阿六這不合時宜的執(zhí)著，胡子有些著急：“六，你特么幾個意思，哥兒幾個辛辛苦苦幫你追上小玲這么好的姑娘，你就這么敷衍？不說別的，人家小玲拿點虧待你了？你趁早把你花心的毛病給我改改！”

    阿六并沒有厲聲反駁，把頭往另一邊一轉(zhuǎn)，默不作聲。

    如此情況讓我們有些犯了難，原以為小玲會大發(fā)雷霆，沒想到小玲想的很清楚，阿六卻扭不開。

    我們?nèi)齻€趕緊七嘴八舌的勸說著阿六，讓他不要太固執(zhí)。

    但小玲上前擺擺手，讓我們不要說話，自己過去拽著阿六，讓他能直面自己。

    “郝帥，我今天就聽你一個回答，分手的事情，你是不是認真的？”

    氣氛僵硬的讓人難以呼吸，當(dāng)事人的抉擇，我們終究不能左右。

    我們多希望，阿六繃了半天之后，能忽然給我們一個驚喜的笑臉，然后大聲笑著問我們，有沒有被嚇到。

    至少，我們幾個，都是這么期望的。

    但這次，他卻嚴肅的讓人抓狂，看著小玲真誠的眼神，只有一個冷冷的點頭，沒有任何多余的解釋。

    小玲忍了許久的淚水，終究是無法阻攔，在臉頰兩旁往下流淌。

    “行，郝帥，你記住你說的話?！?/br>
    江令原把東西撿起來收拾完畢，剛要往里走一步，卻被奪門而出的小玲再次撞掉，零食滾落滿地，像那碎掉的心。

    令原左右看看，臉上滿是為難神色。

    “宇哥，發(fā)生了什么??？玲老師還說帥哥今天心情不好，買了吃的過來犒勞他，怎么好端端的，就吵起來了……”

    我走過去，幫他把東西收拾干凈，將滿袋子零食遞給他：“沒事兒，一點小矛盾而已，這些東西你拿回去吧，早點休息?！?/br>
    江令原自然清楚事情沒那么簡單，但他身為事外人，也不好多說什么，只是從我手里接過零食，點點頭，然后轉(zhuǎn)頭離去。

    我順勢將宿舍門拉回，重重的關(guān)閉。

    關(guān)上門說話，瘦子終究忍不住了憤怒，將手中的書一把摔在桌上，站起身來指著阿六的鼻子質(zhì)問：“你特么是不是有病??？該認真你不認真，該糊涂你不糊涂，非要搞得如此地步才開心？你輸了比賽心情不好誰都理解，但特么就沒你這么辦事兒的！”

    阿六沒有生氣，反而釋懷的微笑著：“是啊，輸了比賽，就要說到做到，不是么？”

    “你！”

    “老瘦！”

    胡子攔住了瘦子，轉(zhuǎn)過身語重心長，沉穩(wěn)的狀態(tài)和平時的暴躁截然不同。

    “阿六，不管咋說，我們?nèi)齻€至少還算是你的兄弟，這個沒錯吧？”

    阿六點點頭。

    “那你有什么難處，跟別人說不開，跟小玲也說不開，那跟我們說說，總可以吧？哥兒幾個不是達官顯貴，也沒有家財萬貫，但最起碼有手有腳，有腦子，能替你出出主意，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胡子的意思，我聽得明白，阿六一反常態(tài)的堅持，八成是有著難以啟齒的原因。

    阿六咧了一下嘴，盯著一旁的桌子，在思索。

    宿舍安靜的可怕。

    他抬起頭，笑容滿是輕松：“沒有啦，就是膩歪了唄，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就算了吧……?！?/br>
    就算了吧…

    的確，這倒真是阿六的性格，或許，他一直沒有變過，還是那個愛喜新厭舊的阿六。

    只是我們的想法有些偏轉(zhuǎn)了而已，我們一直覺得，他會成長一些，會懂得責(zé)任。

    從一開始的玩笑，到后來逐漸的認真，我們也都希望，他能和小玲走下去。

    也許，只是我們單方面的太過專注這件事情而已。

    “呵呵~”胡子輕輕笑著，拿起手在阿六鼻子前晃了晃，卻又放下，然后搖搖頭悻悻的回到自己的床邊：“你都說算了，那就算了吧~”

    這倒是真話，圍觀的群眾再怎么上心，主演都罷拍了，我們又能怎么樣。

    質(zhì)問會散場，只有瘦子還在那里氣呼呼想不通，我和胡子都沒再繼續(xù)追問，各自爬上床，努力不去想這個事情。

    “算就算了吧，對了阿六，下午那會兒海哥讓我跟你說一聲，明天中午他那邊有車展，你有時間的話，我這邊就給他回個電話，他給你留個位置。”

    阿六喝了口水：“好啊，正好先去試試水，合適的話，我可以往職業(yè)的方向考慮。”

    “你小子，總算開竅了~”

    ……

    深夜。

    月光在我腳邊徘徊，婀娜的搖擺著光暈。

    我失眠了，不是因為比賽緊張，也不知是為什么，但就是睡不著。

    只是側(cè)躺著，看著窗外滿地的月光，就這么靜靜盯著，不知過了多久。

    宿舍里沒有以往幾天閃爍的頭盔指示燈，卻也沒有對面床鋪熟悉的呼嚕聲。

    他們，應(yīng)該也沒睡。

    我悄悄抬起頭，看了看對頭的阿六，他將自己的腦袋埋在被子里，看不到他的臉。

    睡吧，何必去想那些費腦的事情。

    ……

    第二天。

    胡子和瘦子說要升級，不想出去，就只有我自己跟阿六一起往大海那邊趕去。

    公交車上，我和阿六一前一后的坐著，平時的聊天也不知該如何繼續(xù)。

    總覺得，忽然間就沒了話題。

    可能，胡子和瘦子也是這么覺得，所以他們才刻意沒來。

    到站后，小愛開著自己粉色的跑車在站邊等待許久，我們坐著她的車來到樓下。

    大海讓人帶著阿六去登記，然后到換衣間換服裝順便化化妝。

    我和大海在大廳的沙發(fā)那里坐著等待，陪小愛聊天。

    大海看著那邊的服裝間，轉(zhuǎn)過頭笑呵呵調(diào)侃我：“小宇，哥瞅著你也挺帥的，要不你去也試試？”

    我白了大海一眼：“海哥，你要是缺二人轉(zhuǎn)當(dāng)小丑的，我倒是能給你充個人數(shù)?！?/br>
    “哈哈哈，宇哥你真逗~”小愛在一旁笑的合不攏嘴。

    “最近幾天，比武大會的晉級賽還沒有開完，咱們倒是可以升升級，你有時間就呼我，我這邊拉上幾個弟兄，找?guī)讉€副本，多辛苦辛苦。”大海彎著腰剝著開心果，和我商量著他的計劃。

    我順手從他旁邊的盒子里抓起一把剝好的開心果，在嘴里有滋有味的嗑著：“行啊，跟著海哥沾沾光?！?/br>
    “秦宇！?。　?/br>
    耳邊忽然炸響的尖銳喊叫，嚇了我一跳。

    轉(zhuǎn)頭看去，小愛正嘟著嘴氣呼呼的看著我，眼神簡直能殺人。

    我看了看大海，又看了看小愛，手里的動作卻沒有停下：“咋……咋了？占用你和你老哥的時間你不開心了？那我往后稍稍，先緊著你來~”

    小愛怒氣沖沖的伸出手，白嫩的手掌攤開在我面前。

    “誰讓你吃的？那是老哥給我剝的！”

    小氣鬼……

    我把手里吃剩下的開心果倒在她手心，順便把沾惹在掌心的碎渣也往下抖了抖：“給你給你，都給你，這下行了吧？”

    小愛看著手心已經(jīng)被揉碎的開心果，抬起殺意滿滿的眼皮緊緊盯著我。

    “又怎么了？不是都還給你了么？”

    小姑娘家家的，一點都不寬容，人家海哥都沒說啥~

    小愛將手里的開心果丟入旁邊的垃圾桶，直接餓虎撲食沖到我面前，兩只手在我左右臉上掐起老大兩塊rou來回扭動。

    “你惡不惡心？惡心死了！”

    “啊啊，別捏了，疼??！我賠還不行嗎！我給你重剝一把行不呀？”

    “我不要！我要老哥剝的！你的手臟！”

    “小宇，我好了?！?/br>
    這邊正在打鬧，沙發(fā)后傳來阿六的聲音。

    我轉(zhuǎn)頭看去，下巴差點驚掉。

    這是哪國的王子嗎？帥的簡直在發(fā)光??！

    原本雜亂的頭發(fā)被打上啫喱，整齊勾勒著俊朗的造型，淡淡的眉妝讓他原本就有神的濃眉英武更甚，微笑的嘴角仿佛閃耀著光亮，看在眼里令人挪不開視線。

    而且他一米八多的身高，搭配造型師給精心挑選的白色西裝，更是讓他原本蟄伏的優(yōu)雅氣質(zhì)流露難掩，整個人站在那里，眼里的畫面自帶珠光，空氣都帶著高貴的幽香。

    我一個大男人尚且看的忘我，更不要說小愛這個重度顏控，直接當(dāng)場失態(tài)。

    “哇啊啊啊啊啊?。。?！郝帥你好帥?。。。?！”

    她發(fā)出刺耳的尖叫，蹦跳著從沙發(fā)上直接翻過去，拉住阿六就要合影。

    大海也是搖著頭站起身，上下打量著阿六：“嘖嘖嘖，原本就是個俊小伙，一捯飭打扮，就像那書里走出來的人一樣?！?/br>
    周圍來往的人們，也紛紛駐足，交頭接耳的討論著阿六。

    阿六有些羞澀，示意我們換個地方。

    來到大海的辦公室，小愛依舊拽著阿六的袖口在那里犯二，蹦蹦跳跳的高興著。

    “不錯嘛六！平時看你這底子還不錯，稍微打扮打扮，如虎添翼啊！你是不是哪個國家流落在中國的王子啊？”我左右轉(zhuǎn)著，看著阿六如此英俊的造型，贊不絕口，心里滿滿的都是羨慕。

    “造型過關(guān)就好，我還怕不像個樣子，給海哥丟臉?！卑⒘故侵t虛，一點也沒有眾人的恭維而沾沾自喜。

    我拍拍他的肩膀，鼓勵他要自信一些：“加油，今天你肯定能大放光彩，要是小玲看見你……”

    忽然出口的稱謂戛然而止。

    “咳咳，口誤，口誤……”尷尬的打著圓場，我悻悻轉(zhuǎn)身朝大海走去。

    阿六并未說什么，只是抿著嘴不語。

    “海哥，向他這么一場下來，能有多少報酬?。俊?/br>
    說別的都是扯淡，今天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賺外快，給的薪酬肯定要優(yōu)先關(guān)心。

    大海擺擺手：“唉唉，他們只是臨時的，而且這次車展車模只需要工作三四個小時，中間還有休息，所以給不了多少。”

    我倒是無所謂，就怕阿六不太滿意。

    然后大海伸起兩個手指頭在空中搖晃著，看到這個數(shù)字我倒是也放心，對于學(xué)生來說，二百已經(jīng)不少了。

    我拿起茶杯，輕輕吹了吹遞到了嘴邊。

    “如果那個車模能當(dāng)場產(chǎn)出業(yè)績銷量，提成自然不少，但如果只是辛苦站一會兒露露臉，最多2000?！?/br>
    “噗！！”

    一口濃茶噴濺在他虎紋的地毯上。

    “2000！?。　?/br>
    大海，小愛，阿六。

    三個人看著下巴還在滴答著茶水來不及擦拭的我，有些驀然。

    大海迷茫的看著我：“對啊，怎么的，嫌少?。俊?/br>
    我的天，我哪敢啊？

    海哥，你看看我合適不，我也參加個唄？

    我接過大海遞來的紙巾，擦著嘴，轉(zhuǎn)頭看向阿六，兩根筆直的手指在空中不住的顫抖。

    “這特么真是個看臉的世界，給你穿新衣服，還要給你化上妝，出去站一會兒就有四位數(shù)的收入，比一些底層群眾一個月掙得都多……”

    小愛嫌棄的看著我，眼神滿是鄙視：“這話到這里就打住吧，今天的車展都是好車，來的都是上層名流，你可別出去出洋相?！?/br>
    大海倒是夠義氣，探過腦袋悄悄在我耳旁給我吃著定心丸：“放心，模特是你介紹來的，到時候和舉辦方商量商量，少不了你的介紹費?！?/br>
    海哥！夠意思！

    啥也不說了，這杯茶，我干了！

    “各模特準備，車展馬上開始了。”

    主辦方的工作人員過來喊著許多靚麗帥氣的模特，阿六和我打了個招呼后，便跟著一起往大門而去，樓道里男男女女眾多相貌出眾的人群聚集，阿六依然能夠脫穎而出。

    帥真是個好東西啊~

    小愛捧著相機屁顛屁顛跟著一起進去，辦公室只剩下我和大海兩人。

    “小宇，你覺得你朋友怎么樣？”大海冷不丁的提問著。

    “emmm……”我細細思索片刻，轉(zhuǎn)頭放低聲音：“海哥，您指的是……？”

    大海看了我一眼，搖著頭帶著冷笑。

    “這小孩兒人品可以，但是心里絕對藏著事兒?！?/br>
    臥槽？大海你屬照妖鏡的吧，你都沒和人家說幾句話，就能斷定他有心事兒啦？

    “海哥，方便細說一下么？”

    因為阿六與小玲的事情，我也覺得不太正常，分手的理由太過唐突，而且很沒有道理。

    阿六可不是那種一個賭注就能乖乖就范的人，他耍起詐來，不比誰弱。

    大海只是搖搖頭，沒有多說。

    “我也只是本能的察覺而已，或許只是瞎想，你別往心里去……，走吧，咱也進去看看?！闭f罷，大海起身直接走向辦公室門。

    我整理著思路，沒再繼續(xù)多想，跟著大海一起朝著車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