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雅林病床邊的那些日子，我?guī)缀醢岩簧难蹨I都流盡了……

    從蕭姐一通電話把我拉到醫(yī)院來的那天起，整整一個月，我都感覺自己身處地獄。

    雅林反復(fù)發(fā)高燒，燒了退，退了燒，持續(xù)了半個多月之久。后來，她終于退燒了，連續(xù)三天維持住了正常體溫，輸液量也隨之減少。那之后，雅林不再出現(xiàn)迷迷糊糊的半清醒狀態(tài)，醒來時，都能聽明白我說的話，能點頭搖頭來回答我了。漸漸地，她的臉上也不再時刻都寫滿痛苦，而是慢慢變得平靜。

    當(dāng)醫(yī)生告訴我，雅林已經(jīng)度過危險期的那一刻，我淚流滿面，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直到某天晚上，她一口氣對我說了許多話，我才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她是真的活過來了！

    ***

    那天晚上，我疲倦得趴在床沿邊睡了過去，忽然感覺到一只手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發(fā)。一開始，我還恍然以為那是夢中的場景，但漸漸覺得那感覺十分真實，便醒了過來。

    我發(fā)現(xiàn)雅林醒了，目光平和地看著我。近幾天她醒來時都很平靜，我并不吃驚，便只是握住她的手，同樣平靜地看著她。

    “……對不起……”雅林開口對我說話了，氣息依舊微弱。

    “雅林……”我輕呼了她一聲。

    她沒應(yīng)，眼角卻滑落出了一滴淚水。

    “怎么了？又疼了嗎？”

    她搖搖頭，不說話，只是望著我哭。

    我伸手擦掉她的眼淚：“別哭，鼻子會堵住的，一會兒該難受了?！?/br>
    可我勸著她，自己卻被她惹得潸然淚下。

    “……對不起……害你擔(dān)心……”雅林又說話了，可她依然在道歉。

    我搖頭：“你說什么對不起，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我以前，沒有好好對你。”

    “……不怪你……那都是我……是我騙你……騙你……又沒騙到底……”

    我緊握著她的手，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那天……我感覺……不好，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雅林也哽咽了，她回憶起出事當(dāng)天的情形，神情變得十分悲傷，“我好想你……好想見見你……還沒有，給你……和張進……一個交代……可是……我撐不下去了……”

    我拼命搖頭：“不用……不用你交代什么……你好好的就好?！?/br>
    “張進……他去哪兒了？”

    “……我也不知道?！?/br>
    “……那要……要怎么辦？”

    “他是生我的氣，等他氣消了，就會回來的。到時候，再跟你爸討價還價?！蔽也桓腋嬖V她，其實在我的認(rèn)知里，張進是永遠不可能同意和解的。

    雅林聽了我的話后，嘴角微微揚起來，似乎在淺淺地微笑：“……好……”

    “嗯?！蔽尹c頭。

    “那你……你呢？你不怪他了嗎？”

    我伸手撫在她臉上，用我所能發(fā)出的最溫柔的聲音對她說：“不重要了，其他的事，都不重要了。以后，我只想陪在你身邊，再也不離開。”

    雅林睜了睜眼，嘴唇微微一張，欲言又止。她的眼神變得十分復(fù)雜，似乎含著藏不住的欣喜，又裹著沉甸甸的擔(dān)憂。

    如今，她在想什么，我已經(jīng)再清楚不過，面對她躊躇的目光，我從未如此堅定。

    我緊握著她的手，微笑著：“雅林，你聽我說。你很了解我對吧，我想什么你都知道。我承認(rèn)，我都被你看透了，但有一點你不知道，你想錯了。我不是一個貪心的人，我不奢求天長地求，不管能和你在一起多久，哪怕只有一天，我也愿意。不要再因為這個趕我走了，我有多笨你知道了吧，你再騙我我還會信的，別再欺負我這個笨蛋了?！?/br>
    雅林的表情呆若木雞，呆得連臉上的淚珠都凝固了。

    她知道，當(dāng)她向我坦白的一刻，我們之間連著的繩索就再也剪不斷了，她只是還沒有適應(yīng)，這個再不會迷途的我。

    她許久都沒有開口，但我能感覺到她的手也反過來握住了我，力量不大，手心卻不再冰涼。

    漸漸地，雅林的目光變得溫柔，臉上的淚珠也慢慢風(fēng)干，然后她釋然了般地，對著我，笑了……

    ***

    雅林的病情一天天好轉(zhuǎn)，她清醒的時間越來越長，說話越來越順暢，也慢慢可以少量進食了。她只能吃最清淡的東西，類似于白粥的流食，不能吃咸，也不能喝多了水。我總扶她半坐起來，讓她躺在我的臂彎里，一勺一勺地慢慢喂她吃。她能進食了，營養(yǎng)吊瓶便減少了一些，不再一刻不停地打著點滴了。

    她時常還是會難受，會氣喘，會捂著胸口咳嗽，但比起之前那樣的劇烈，已是輕松了許多。她的肋骨已經(jīng)在愈合了，左手的石膏也終于取了下來。

    廉河銘喜不自勝，對我，也不再有怨恨。

    “他發(fā)現(xiàn)小晨失蹤了，就知道錯怪你了?！毖帕謱ξ艺f，“他派人去找小晨了，只是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消息?！?/br>
    整整一個月過去，潘宏季再沒給我傳來過任何消息，而且竟然連廉河銘都找不到他，看來小晨背后是真有高人相助，這件事不那么容易解決了。

    “那他還在查下藥真兇嗎？”我問。

    “沒有了，他答應(yīng)了我不追究，就沒有再查了?！?/br>
    ***

    雅林的病情穩(wěn)定下來后，更多的目光開始集中在這樁醫(yī)療事故的調(diào)查上。院方曾多次請求直接詢問雅林，都被廉河銘拒絕了。直到雅林好轉(zhuǎn)許多，能長時間坐起來說話后，他才終于同意。

    調(diào)查人員來詢問的那天，我和廉河銘都在，前來詢問的一共有四人，一個是醫(yī)院的領(lǐng)導(dǎo)，一個是主治醫(yī)生，另兩個，則是警方派來查案的人。

    看到來了兩名警察，雅林略顯詫異。

    “你就是羅雅林小姐？”一名警察問。

    雅林點頭。

    “我們是來調(diào)查這起醫(yī)療事故的。根據(jù)各方的反應(yīng)，我們懷疑這可能是一起利用職務(wù)之便的故意殺人未遂案，但因為嫌疑人逃匿，至今沒有抓獲，無法得知當(dāng)天的具體情況。事故究竟是怎么發(fā)生的，除了嫌疑人以外，也只有羅小姐你可能知道了。我們希望，你能協(xié)助調(diào)查?！?/br>
    “故意……殺人？”雅林更詫異了。

    “這只是一種懷疑?！?/br>
    “你們是懷疑，蘇也要殺我嗎？”

    “是的。你跟蘇也是認(rèn)識的，對吧？”

    雅林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但她還是首先回答了警察的問題：“算認(rèn)識吧，見過?！?/br>
    “出事之前，最后一次見是什么時候？”

    “是……兩三天之前吧?！?/br>
    “兩三天之前，你已經(jīng)住院了，是在這間病房相見的嗎？”

    “嗯，她來這里找過我，就一次。”

    “可以透露你們交談的內(nèi)容嗎？”

    雅林遲疑了，她沉思起來，不自覺看了我一眼。

    蘇也能對她說什么，還不就是那幾句無端的責(zé)備嗎。我插話道：“蘇也對她有誤會，大概說了些不好聽的?！?/br>
    “是這樣嗎，羅小姐？”

    雅林猶豫了片刻，承認(rèn)了，但她一邊承認(rèn)，一邊卻不當(dāng)回事地笑了：“她的確……罵了我一頓，但沒什么大不了的?！?/br>
    “也就是說，你們之間有矛盾？”

    “……沒那么嚴(yán)重吧，我沒有得罪過她?！?/br>
    雅林在極力避免警方給蘇也扣上謀殺的罪名，但警察的詢問卻不依不饒：“但蘇也對你，的確是有誤會，這沒錯吧？”

    雅林猶豫再三，終是承認(rèn)了。

    “是什么誤會？”警察步步緊逼。

    這問題讓她十分為難，手都攥緊了被子，這件事怎么可能解釋得清楚？

    “不是什么誤會。”一旁的廉河銘發(fā)話了，指了指我，“很簡單，那個蘇也看上了他，忌妒雅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