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賴盈莎撞見后，接下來的許多天，雅林都心事重重。她不再有心思像往常那樣和我飯后閑聊，連吃飯的時候都時不時發(fā)呆。那幾天，她打電話的次數(shù)也明顯增多，頻繁到她都懶得像從前那樣次次下樓，而是直接關(guān)上那個假陽臺的門，在假陽臺上打。

    大約過了十多天，一天晚飯時，雅林接到一個不一樣的電話。

    有時候我們吃飯時，雅林的手機會響起，這種時候，她會掛掉，飯后再打回去。那天也一樣，雅林掛斷了電話，可很快那電話又打來了。她遲疑了一下，再次掛斷，誰知電話又第三次響起。

    “我去把湯盛過來?！贝蟾耪嬗惺裁醇笔掳?，我找了個理由離開飯桌，出去時還順便關(guān)上了假陽臺的門。

    我在廚房把湯盛好后，沒急著回去，想著雅林打完電話自會來叫我。等了一會兒，雅林來了，但她站在廚房門口，一臉的焦躁不安。

    “發(fā)生什么事了嗎？”我下意識問。

    “海冰……”她的手死死地扶在門框上，“我有點兒急事，要出去一趟?！?/br>
    “現(xiàn)在？”我驚訝。

    她點點頭。

    “飯還沒吃完呢?！?/br>
    “我不吃了，你慢慢吃。”說著，她急急忙忙向門口走去。

    我馬上追到門口：“你去哪兒？”

    雅林看了看我，沒有回答，彎下身去穿鞋。

    “你去做什么，去多久？”我繼續(xù)問。

    她咬著嘴唇，好像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我。然后她說：“你別等我了，到點兒了你自己睡，我自己能回來?！?/br>
    “要去這么久！”這話一聽就知道，她自己都估摸不清什么時候才能回來。我擔心起來：“天都黑了，你一個女孩子怎么能出去那么久？”

    “我……我真的有事?！彼龍?zhí)意要走，說著便打開了門。

    我一把拉住她的手：“那我陪你去?！?/br>
    雅林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無奈和歉意，她對我搖了搖頭，卻什么都沒說。

    我明白，我不能去，又是不能讓我知道的事。我已經(jīng)習慣了她有所保留，就算她明著瞞我，我也不想再去糾纏?？晌抑啦恢罌]關(guān)系，卻怎么能放她一個人晚上出去，這太不安全。

    于是我勸說道：“雅林！你考慮一下我的心情好嗎？我又不知道你去哪兒，也不知道你要去干什么，這大晚上的，我怎么可能放心你一個人出去呢？”

    雅林能體會我的心情，我拉著她的手不放，她也沒有試圖掙脫。她只是那樣看著我，好像對我盡管無可奈何，卻又無話可說。

    她微微嘆了口氣，閉上了雙眼，那神情，似乎是在內(nèi)心進行著艱難的抉擇。然后，她用另一只手握住了我拉著她的手，用一種同樣艱難的語氣慢慢對我說：

    “海冰……過去……發(fā)生了一些事……”

    她突然提起過去，我心頭一緊——她要對我講了嗎？

    我聽得出她字句間的躊躇，鼓勵般地對她點點頭：“嗯?！?/br>
    “事情……有點復雜，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

    “嗯?！?/br>
    “我一定……一定找個機會……都說給你聽。你等我。”

    雅林的話說得那么誠懇，她從不是個隨意言語的人，既然親口這么說，那就是真的做好了準備——她真的想好了，要把一切都告訴我了！

    “好，我等你?！蔽一卮?。

    雅林皺著的眉頭微微舒展開來，嘴角輕輕咧開，對我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

    “還有，”她繼續(xù)說，“今天，會有人來接我，你真的不用擔心，事情完了我就回來?！?/br>
    她拿開了我抓著她的手。而我，沒有再堅持。

    我想，今天她是一定要去的，她也已經(jīng)承諾，之后會向我澄清來龍去脈，我不該再阻止了。

    “那，接你的人接到你了，告訴我一聲?！蔽覈诟懒艘痪?。

    ***

    雅林關(guān)上門后，我跑到同客廳相連的陽臺向樓下望去。從那陽臺能看到出口外的馬路，我靠在欄桿邊看著她走到路口，攔下一輛出租車離去，便回到飯桌上一個人繼續(xù)吃飯。

    她走前對我說的話真是一支強勁的鎮(zhèn)定劑，打消了我的忐忑不安。我開始想象，那些過去發(fā)生的事會是什么，等我知道了，我們是不是就能越過那道鴻溝？

    雅林出門半小時后，給我發(fā)來信息說接她的人已經(jīng)同她碰頭了。我回信叫她注意安全，早點回來，之后便安心等她。

    很快，兩個小時過去，已經(jīng)是十點左右。我給雅林打了個電話，想問問情況，但她沒有接。預(yù)料到她可能會弄到很晚，我并沒有著急。但又過去了一個小時，我再打了一回電話，她的手機直接變成了關(guān)機狀態(tài)，我開始有些擔憂了。

    關(guān)機，是沒電了嗎？

    時間慢慢過去，時針慢慢指向十二點、一點，玄關(guān)的門毫無動靜。

    四周靜悄悄的，夜越深，擔憂就越難克制。我給雅林打了無數(shù)個電話，可她的手機始終關(guān)機。我甚至跑下樓，跑到馬路邊朝她離去的方向張望，盼著能駛來一輛車停在面前，而她，就從車上走下來。

    那一晚，我靠在陽臺的欄桿邊，朝著樓下的馬路望了一夜，直到遠方的天空慢慢泛起紅暈。

    雅林徹夜未歸……

    ***

    她究竟去了哪里，遇到了什么事？

    我不得不聯(lián)想到廉河銘和賴盈莎，那通電話一定同他們相關(guān)，最有可能的一種解釋就是：賴盈莎真的在廉河銘面前揭穿了雅林的謊言，廉河銘因此震怒，扣留了雅林！

    盡管廉河銘對待雅林有別于其他人，但這個謊，太惡劣。雅林那樣苦心隱瞞，那樣害怕被揭穿，說不定不是在為自己留后路，而是因為，她不敢！

    我渾身都冒起了冷汗。

    我本已請了一天的假，但還是跑了一趟河銘公司的大樓。我想找到廉河銘，找到他，也許就能有答案。但他并不在公司，他的秘書告訴我，他在外面出差了近一個月，兩天前才剛回來，本來忙得不可開交，光今天就要面見三個大客戶，他卻就在今早，突然告假了一天。

    秘書不肯向我透露廉河銘的私用電話，那一串數(shù)字我多次在雅林的手機上看到過，見到了會覺得熟悉，卻并沒有刻意把它背下來。于是我只好跑了一趟廉河銘的住處，以期在那里找到他。

    廉河銘住在近郊的一處獨院別墅，俗稱“遠山別墅”。我從未去過，多方打聽才找到。整座房子修建得很氣派，卻因為被圍墻牢牢圍著，給人一股強烈的禁錮感。

    大門處有人二十四小時看守，我向看守詢問，得知了廉河銘自昨晚外出之后，一直沒回來的消息。

    昨晚——這時間剛剛好，他一定是去見雅林了！

    但我同樣打聽不到廉河銘的去向，沒有辦法找到他。

    我立刻轉(zhuǎn)換了思路，找不到廉河銘，還可以找賴盈莎，于是我馬上去了賴盈莎多次光臨過的酒吧。

    雖說白天是歇業(yè)，但酒吧里還有人在打掃衛(wèi)生，沒有把門關(guān)死。我向一名前臺打聽，她告訴我賴盈莎上個月還偶爾會來喝酒，但最近幾天都沒有來了。好在賴盈莎因為常來，曾留下過聯(lián)系方式。

    然而，賴盈莎的電話卻和雅林的一樣，關(guān)著機。

    一上午，我打了很多回，那手機一直關(guān)著，不是停機，那號碼有效，可就是打不通！

    ***

    中午，艷陽高照，我依然一籌莫展。我連蕭姐都問過了，還跑了一趟河銘中學，一無所獲。

    就在我心急如焚又無計可施的時候，我收到了一條張進發(fā)來的信息。那信息同我焦急的事毫無關(guān)系，是在調(diào)侃陶可可今早鬧的一個大笑話。我對他樂在其中的事毫無興趣，卻突然想到，不如死馬當活馬醫(yī)問問張進，他說不定能幫到我。

    一瞬間，我慶幸張進撞破了我和雅林的事，要不然我真是徹底孤立無援了。

    我打通了張進的電話，開門見山告訴他雅林失蹤了。

    張進本來還嬉皮笑臉，聽到我嚴肅又著急的口氣，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你別急，先把事情弄清楚?！?/br>
    我對他講了雅林昨晚突然外出，然后就此失去聯(lián)系到現(xiàn)在，而我對她去了哪里，去做什么毫不知情。我也講了我的猜測，和同這猜測相關(guān)的兩個人物都無從尋起的尷尬。

    “你先別急，事情未必就是你想的那樣。她說不定被其他事情給耽擱了，也說不定……”張進話說到一半又止住了。

    “說不定什么？”

    “呃……她的臉好了嗎？”

    “好了?！?/br>
    “全好了？一點兒都看不出來了？”

    “是啊。這有什么關(guān)系？”

    “那不就結(jié)了？我看啊……她自己不想回去了吧。”

    “不可能！”我語調(diào)升高了一度。

    張進對雅林一直存有偏見，但我相信，雅林不會那樣對我的，她的銷聲匿跡一定是身不由己。

    “好好好?！睆堖M也不跟我糾纏，“那我們就去找?！?/br>
    張進本來還在上班，請了假跑出來同我匯合，幫我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