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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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回到了從前那個我熟悉的房子,那個唯一可以稱得上家的地方。兩室一廳的小戶型,設(shè)計得糟糕而過長的走廊,還有那個用采光井改裝的假陽臺,一切都那么親切地撞擊著我的視線。我能在那里尋求心理的安慰,但回歸,對于離開得太久的我來說,卻是如此奢侈。 這房子本已住著他人,我出了更高的租金,房東才讓租戶把房子讓給了我。毫無疑問,第一個月的房租依然來自蕭姐的援助,她把錢交到我手上時,我感激得說不出一聲謝謝,只能在心里對自己說,一定要盡快還給她。 搬進去的第一天,蕭姐對我說:“你那天說要回去,我還覺得你不夠灑脫。后來想想,這樣也好,不逃避過去,才能走出來?!?/br> 我沒有回答她,是因為我不想否定她。我想說,其實我永遠都走不出來…… 我不是為了忘記才去面對,而僅僅因為無從逃避才把回歸誤認為是一劑鴉片。那些填滿了我整個生命的過去,那些有關(guān)于愛情的一切,一個人存在過的痕跡,要我怎么拂去? *** 曾經(jīng)的我,堅固得像一塊石頭。心中那片空白地雖是沙漠,卻從不被沾染。它只能容納絕對完美,沒有一絲陰暗的東西,可這世上并不存在所謂完美,我又太過敏銳,任何人,我都可以很快看出對方內(nèi)心里的晦澀之處,于是我豎起了一圈圍欄,將所有人拒之門外。 這種苛刻像是一個無法打破的魔咒,幾近把我的人生逼至終生孤獨。如果真的不曾遇見過她,沙漠,永遠都變不成綠洲。 一個沒有敞開內(nèi)心的人,是冷漠的,愛情就起步得很晚,我都沒有注意到,那個叫蘇也的女孩是怎么愛上我的。 當初認識蕭姐也是因為蘇也,她們都在平城最好的醫(yī)院——協(xié)仁醫(yī)院上班,而且同在心血管內(nèi)科。因為有一層老鄉(xiāng)的關(guān)系,她們走得比較近。蕭姐名叫蕭晴,是心血管內(nèi)科的護士長,蘇也是她手底下的小護士,蕭姐對這個小meimei一向照顧有加。 認識蘇也的時候,她剛從護校畢業(yè)。一頭剛到肩的短發(fā),時尚的緊腿褲,和誰都能談笑風生,到哪里都不怯場。在護校,她也算是相當出色,還進了平城最好的醫(yī)院,但不知她是怎么認識那些不務(wù)正業(yè)的男孩子們的,還總在下班后跑來銀巷玩,喝酒嬉鬧,唱歌跳舞。張進喜歡喝酒,我常常隨他一起去銀巷,便在那里認識了蘇也。 蘇也算不上多漂亮,但開朗的性格讓她擁有良好的人緣,跳舞時嫵媚的樣子也使人著迷。但她不同于圈子里那些鶯鶯燕燕,是個正經(jīng)女孩,玩歸玩,卻有尺度,從不在銀巷過夜,到點就回家。別人問她為什么喜歡來酒吧,她就說:“護士上班多累呀,下了班還不讓我自由奔放,怎么行?” 認識一年多后,蘇也說她喜歡我,直截了當。我雖冷漠,卻不遲鈍,早就看出來了。喝酒時她常故意坐我旁邊,對我笑也比別人多一些。張進就擠兌我:“別說,女人就吃你這套,長得有鼻子有眼兒,還會裝酷?!?/br> 說起蘇也,有一個人不得不提。那人叫易軻,是個不折不扣的混混,染著一頭黃毛,還長到能把耳朵遮住。易軻的親大哥在長慧任高職,是個比張進還內(nèi)圈的內(nèi)圈人,因為這層關(guān)系,他在銀巷的圈子里很受待見。易軻自認高人一等,對蘇也百般殷勤,卻并未討得芳心。后來發(fā)現(xiàn)蘇也對我有好感,還把氣往我身上撒。這人看似強悍,實則沒什么真本事,打架也不頂用,心眼兒還小,能混到今天,全仗著他哥。就這點兒出息,蘇也能看上他才怪。 蘇也對我坦白時,我并沒有拐彎抹角,只是委婉地讓她明白我沒那層意思。蘇也不像那種小女生一樣哭哭鬧鬧,也不覺得丟臉,反倒說:“有一天你會發(fā)現(xiàn),你今天的回答是不慎重的。” 我笑了,這個自信的女孩是真的招人喜歡,只是不是愛情。 那以后,我們的關(guān)系更清朗了,說清楚了,倒不必再刻意回避。我有時會替她擋酒,她也不介意我把她當小妹,大方地依仗我。只是旁人看了卻會會錯意,尤其是易軻,氣得要跟我絕交。 我自是不理會他,卻錯估了他。我以為他對蘇也只是心血來潮,卻沒想到,得不到蘇也的心,他竟會霸王硬上弓。 那天,我隨張進去平城最遠的一個碼頭驗貨,蘇也下班后被他們約去跳舞。包間昏暗,易軻稱病,獨自一人坐在下面。蘇也跳得大汗淋漓,坐下來喘氣,易軻急忙給她遞飲料。蘇也早已習慣了他的殷勤,想都沒想就一飲而盡。她不知道飲料被下了安眠藥,沒多久,人便開始發(fā)困。易軻又像平常那樣主動送她回家,但這次,他并沒將蘇也送回家,而是把她抱去了他那里。 之后一連十多天,蘇也都不再來銀巷。根據(jù)易軻奇怪的表現(xiàn)和一些流言蜚語,我隱隱猜到了發(fā)生的事。一個心高氣傲的女孩,在這種挫折面前,驕傲和自尊會有多蹦碎,可想而知。出于擔心,我去找過她,她聽見了門鈴,卻沒給我開門。 一個月后,我竟接到了蕭姐打來的電話,竟然聽說,蘇也被查出懷孕了! 我被蕭姐叫去了醫(yī)院,她憂心忡忡地對我說:“蘇也在查出結(jié)果后,情緒十分失常,一不留神人就不見了。海冰,你趕快想辦法找到她吧,我怕會出事。” 我想了想,讓蕭姐給蘇也打了個電話。蘇也接了,蕭姐按照我的建議,旁敲側(cè)擊地詢問蘇也的去向。蘇也在混亂的應(yīng)答中,提到了一個地名——河銘中學。 這所學校我聽過,但具體在哪里,還是查詢后才得知。我趕到那里找了一圈后,在學校后門外的巷子里,找到了蘇也。 蘇也的確住在河銘中學附近,但她回家根本不需要經(jīng)過那條巷子,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到那里去的。然而,至今回想起來,就像是命中注定的一樣,那條蘇也偶然出現(xiàn)的巷子,那巷子里的一切,都成了我這一生再難忘懷的風景 ——因為那場美麗的邂逅,就發(fā)生在那里。 *** 巷子并不深,外面車水馬龍的聲音還很清晰,旁邊的建筑工地正熱火朝天地施工。時間已是傍晚,有些離校的學生陸續(xù)從后門走出來。 蘇也面無表情地盯著凌亂的施工現(xiàn)場,直到我走近,才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了我。我離她就幾步遠,望著她,沒有開口。 一個多月不見,蘇也整個人都變了,眼神無光,頭發(fā)散亂,情緒低落到了極點。看到我,她轉(zhuǎn)身就逃,我?guī)撞阶飞先?,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br> “你還管我做什么!”她突然就大叫一聲,想掙脫開我。 我沒放手,壓低了聲音:“不是多大的事,別想得太壞。” 蘇也抬起頭來看我,淚如雨下:“你肯定再看不起我了!” 我沒作答,我不擅長安慰人,也無法用謊話來麻痹她。片刻后,我盡量放低音調(diào),溫和地對她說:“回醫(yī)院吧,做了,我陪你去?!?/br> 她就神經(jīng)質(zhì)地笑起來:“做了?做了就可以代表什么都沒發(fā)生嗎?” “可是……” “沒有可是!”她驟然打斷,歇斯底里,“這有什么用?那個渾蛋連一根毛都不會掉!你不是很厲害嗎?你還當我是朋友,就給我殺了他!” 我有些驚,蘇也已經(jīng)沒有理智了,竟說出這樣的話。但我必須保持鎮(zhèn)定:“你想報復(fù)他可以啊,先把眼前的事情解決了,該怎么討回公道,我們再計劃,我?guī)湍愕??!?/br> 蘇也自嘲地搖搖頭:“公道?公道頂什么用?什么都改變不了,殺了他也沒用!” 她說著,把胳膊從我手中抽出,背對著我朝前走去,腳步歪歪斜斜的。她走到路旁擱油筒的地方停了下來,呆呆地站了好半天,然后突然一個蹬腿,踹翻了油筒——一筒油灑了滿地,打濕了她的褲腿。 那是工地上用的油,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圖,急忙向她跑過去。 “別過來!”蘇也發(fā)瘋似的叫道,手里握著一個打火機,“你再過來一步,我就點!” 我不得不停下腳步。 蘇也雙腿一軟,人就倒了下去,滿地的油開始濕潤她的衣服,我更加不敢靠近。她性子有烈的一面,我毫不懷疑她敢點火,哪怕她其實怕得要命。 勸慰不行,激怒更不行,我只能靜靜等待,等她平靜下來。 就在我進退兩難的時候,一個女孩從學校后門走了出來,不湊巧的是,她選擇的方向正是迎著我們而來。 夕陽下昏黃的巷子里,她的模樣并不清晰,只能看出個頭不高,身形瘦小,穿著淺色的t恤和過膝的裙子,背著個包,看上去大概就是那學校里的學生。 “別過來!點火了!”蘇也對那女孩吼道。 那女孩怔了怔,停住了腳步。但她只停了幾秒,很快就又開始試探著往前走。 蘇也亮出打火機再次威脅:“不怕我真點了,當我陪葬啊?” “我怕什么,你又不是真的想自殺?!蹦桥⒕尤徊痪o不慢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她的聲音輕盈,語氣出奇地平靜,平靜得讓我都感到了驚詫。 她一邊說,一邊又向蘇也靠近了些:“你不是真的想死,要不然,你管別人做什么?” 蘇也望著她,目光中有了些遲疑。 那女孩便繼續(xù)道:“你不想死的,你要是點了,會后悔的?!?/br> 她說中了。其實我也知道,蘇也只是沖動,并非真的視死如歸。只是我不敢說出同樣的話,害怕那會變成激怒。旁人不知蘇也的脾氣,說了出來,倒意外有用,她的神情從憤恨變?yōu)榱吮瘋?/br> 那女孩見有用,又靠近了蘇也一點,想要繼續(xù)對她說點什么。但這卻過了,很可能超出蘇也的忍耐,危險至極! 蘇也舉著打火機朝向那女孩,對著她吼了起來,措辭嚴厲!那一瞬間,她專心于恐嚇那女孩,剛好背對著我,我便抓住這個時機,風馳電掣般沖上去,從背后搶下了她手里的打火機 ——如果當時我沒有沖上去,就真的完了!蘇也真的要點火,她的手指已經(jīng)將開關(guān)滑動了一半! 我搶下打火機的一瞬間,那女孩嚇得叫出了聲,本能地用手臂擋住臉。 我有些吃驚,沒想到她看似鎮(zhèn)定,其實這么害怕。等到所有的聲響都停止后,她才驚魂未定地慢慢移開手臂。 那是我第一次清楚地看到她的臉,她竟長得出人意料的好看。我并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種好看,不是萬眾矚目的艷麗,也不帶任何雕飾,只是一種淡淡的,充盈著靈氣的美,干凈得像一塊沒有瑕疵的翡翠。 當時,她的面色被嚇成了一片慘白,呆呆地站著,急促地喘氣,扎到后面的頭發(fā)也因汗水貼了幾縷在脖子上。 見她還沒回過神,我便讓她親眼看著我把打火機遠遠地扔了出去,讓她清楚已經(jīng)沒有危險了。她聽著遠處傳來“叮叮當當”的落地聲,愣了愣神,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臉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絲微笑。 我們沒有說一句話,她只掃了我一眼,對我點了個頭,便從我身邊走過,悄無聲息地走出了巷子。 *** 那天我陪著蘇也回家,一路上,蘇也出奇的平靜,到了家,還主動邀請我進去坐坐。她在沉思了很久后,對我說:“我想好了,明天就去做人流?!?/br> 我說好。 “她說得對,我就是不想死,我不甘心!我才不會讓那個卑鄙小人好過!” “你要報復(fù)他?” “當然!” “你想怎么做?” “我不知道。”她搖搖頭,又補充道,“反正我要從那渾蛋身上討回公道!” “好,這件事,我?guī)湍??!?/br> 蘇也含著淚對我點點頭,然后把話題轉(zhuǎn)開了:“海冰,你見過她嗎?” “誰?”我隱隱意識到蘇也指的是今天偶遇的那個女孩,卻下意識地裝了回傻。 “就是我們今天碰見的那個小女生呀?!?/br> “哦,她呀,怎么可能見過?!?/br> “她心真好?!碧K也的臉上泛起了一絲久違的笑容,“她一定是河銘中學的學生吧?” “可能吧?!?/br> “是不是去那個學校就能找著她?” 我吃驚道:“你想去找她?” “我也不知道,就覺得……覺得挺謝謝她的?!?/br> “可是光知道學校有什么用,那么多學生?!?/br> “我也就是這么一說,也不是非得去找。只是說真的,我現(xiàn)在都覺得不可思議,她怎么敢呢,不怕陪我一起死嗎?”蘇也的臉上露出了幾分幻想的神色,“是不是老天看我太可憐,就派了一個天使來拯救我?” 我起初只當蘇也是在說笑,但很快便理解了她的邏輯。人在絕望的時候,會把偶然出現(xiàn)的一件事或一個人當作是命運的安排,給自己一個重新振作的理由,所以蘇也會把那個阻止了她自殺的女孩當作救世主。 只是,在蘇也說到“天使”兩個字的時候,我心頭微微一顫。天使,是從童話書里走出來的,一塵不染,完美無缺的形象。那可能是一個人的形象,也可能不是,甚至可能根本沒有形狀。但,不管她是什么,在這個真實的世界里,絕不會有 ——我這個沒有童年的人,怎可能相信童話書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