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事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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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尚未足亮,祖家莊上下已經(jīng)迎來一場大動作。 祖季、祖湛遵照凌晨時祖昭的吩咐,早早動身出了門。清晨剛過,又有幾名子弟趕著開城門的時間,專程進城去往縣府通報此事。祖家莊后院,連同偌大的馬場在內(nèi),許多早年儲藏的兵刃甲具被一一從倉庫里搬運出來,擱在架子或鋪有布席的地上,曬去霉塵。畢竟藏了好一陣子,上次使用還是去年入冬備盜。盡管每年備盜祖家都會全副武裝參與,但真正投入使用的兵甲數(shù)量并不多,更多的仍舊塵封在黑暗中。 莊上的動靜很快傳到祖舉和西院眾人耳里。當祖昭來到祖父房廳回報夜里發(fā)生之事時,淳于沛領(lǐng)著公孫隆、公孫班等幾位少壯前來拜訪。公孫家諸人自是受了公孫治的指示,方才過到這邊來希望幫上一些忙。對于公孫治這般熱情,祖昭不由又聯(lián)想到上次與其茶談的內(nèi)容,總覺得公孫家是藏有其外的目的。 聯(lián)姻便聯(lián)姻,這本是兩家共有利益的一樁事。雖說雙方都表現(xiàn)的熱情一些可以增進彼此感情,但劫馬一事純屬祖家私事,祖家不僅要維護本門的威嚴,同時也要在公孫家眾人面前掙一回面子,公孫家在這個時候幫忙,豈不是太引人歧義? 祖昭之所以覺得此事很怪異,是因為他認為以公孫治的心機,不可能看不透祖家不希望公孫家插手的意思,甚至前兩日才剛剛暗示過眼下不便待客,公孫治也曾答應(yīng)盡快告辭。 祖舉倒是沒有太過在意淳于沛等人的“好意”,凌晨時突然發(fā)生這么大的事情,這會兒他的精力少不了要放在這件事情上面。在聽完祖昭的描述之后,他立刻吩咐人前往縣府,去請陳縣君等人趕緊來上一趟。 “阿公,早些時候?qū)O兒已經(jīng)派人進城去了?!弊嬲巡换挪幻Φ恼f道。 “此事非同小可。既已知賊人下落,那定要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祖舉威嚴的說道。 “如今尚且只知一個大概方位,賊眾具體藏身的下落恐怕還得花大功夫展開搜尋。”祖昭進一步提示的說道。 “無論如何,此次我必請陳縣君奏請郡府,抽調(diào)官軍協(xié)助圍剿賊眾?!弊媾e正聲說道。 “阿公,若是請郡府下令,只怕來來回回需耽誤好幾日的光景,到時候若賊眾有所察覺,豈不會功虧一簣么?依孫兒之見,這兩日便召集本莊子弟,孫兒也會邀請安陽亭張氏兄弟出馬相助,配合本縣人馬,足以趁賊眾不備而奇襲破之?!弊嬲延面?zhèn)定自若的口吻建議道。 祖舉臉色微有變化,他倒未曾料到自己的孫兒會如此膽大。膽大或許不等同于托大,但就此事而言,若僅僅是在本郡之內(nèi),憑祖家的勢力影響尚有掌控的余地。一旦跨郡越界,稍微鬧出大動靜,必然會遭人猜忌。祖家雖有稱霸一方的能力,然而也不能不懂得“適合而止”這個道理。就算此次有理有據(jù),不會闖出什么大禍,可終歸會授人把柄,為日后留下隱患。 “賊眾藏身于鄰縣,此事豈能莽撞。待到陳縣君到了之后再從長計議?!?/br> 祖昭早有料到祖父必然不會輕易答應(yīng),他沒有再多說什么。待到縣府來人之后,自己自然會詳細闡述道理,以文縣尉的脾氣,再加上祖繁的見解,肯定會贊同兵貴神速的說法。越界跨郡確實頗為棘手,但他既然早先能考慮到這一點,理所當然也會有解決的辦法。單單從祖家的角度而言,要解決這個辦法根本不難,只要有本縣縣府的人跟隨同去,那便可以認定這是一次官府的行動。 往年備盜并非沒有類似情況發(fā)生,當鄰縣不敵大勢賊寇圍攻,本縣同樣會抽調(diào)備盜民丁前往馳援。只要能將此次圍捕劫馬賊之事,牽扯到今歲備盜上面,一切都能順理成章。 在等待縣城里的消息時,祖昭居院的仆從忽然來到中堂偏廳,在偏廳門檻外探頭探腦。 祖昭在經(jīng)小叔祖陵的提醒后,向堂上告了一個不是,來到偏廳門外與仆從見面:“阿詩,找我有事么?” 阿詩稍有緊張的看了看廳堂,顯出幾分猶豫,下意識后退躲閃到墻邊。祖昭略覺得疑惑,也跟著走了兩步。這時,阿詩方才說道:“大公子,那個,那個胡姬要見你?!?/br> 祖昭微微嘆了一口氣,這幾日忙得竟然忘記了這個胡人女孩了。他甚至可以大概猜出對方這會兒找自己的目的,十之八九是為了催促自己去營救其同伴。說來,事已過了兩、三日,眼下就算他愿意幫忙,恐怕再找到那些胡人的可能性也不會太高。 “知道了,我這就過去?!?/br> 祖昭沒有再回廳堂,反正這會兒廳堂上大家都在悶聲喝茶,翹首等待陳縣君、文縣尉的到來。跟著阿詩來到內(nèi)院,阿詩并不是帶他去內(nèi)院廂房,而是直接來到其居所外的門廊。老遠望去,就看見門廊上站著一襲纖細的身影。 古麗娜爾穿著一身漢服,中原與西域的情調(diào)完美糅合在一起,更是呈現(xiàn)出一種別樣美感。她略卷的長發(fā)披散在肩膀上,藍色如同星空的眼睛透著許多說不完的故事??赡苁堑攘撕瞄L一段時間,她有一些百無聊賴,此時此刻正盯著門廊的柱子,數(shù)著上面的花紋,手指跟著花紋輕輕點動,剎那間盡顯處子清純和天真無邪。 有那么一刻,祖昭甚至有幾分心跳的感覺,他的印象中古麗娜爾是一個豪爽潑辣的女孩,有著西域人典型的粗野性子,倒是沒料到對方也有這樣安靜文雅一面。 古麗娜爾聽到腳步聲,她連忙將手藏在背后,有些拘謹?shù)目粗邅淼淖嬲选?/br> “你找我?”來到古麗娜爾面前站定,祖昭很直接的問道。 “嗯。”古麗娜爾很快的點了點頭,然而之后又不知道該怎么說。 “你是不是想問我,什么時候才能去救你的朋友?”祖昭沒有任何遮掩,搶先一步開門見山的說道。 古麗娜爾微微怔了怔,先慢慢搖了搖頭,隨后又快速的點了點頭。 “到底是還是不是?!弊嬲延行┖眯?,這女孩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笨笨的了。 “我,本來,打算先問你另外一件事。我聽阿詩她們說,你家里出了事,可能要去抓賊,很危險。我可以幫你們,我會用刀,也會騎馬?!惫披惸葼枎е鴿庥艨谝粽f道,說到最后一句話時,還故意加重了三分語氣。 “你會騎馬?”祖昭淡然笑問道,又看了一眼對方的腿。 “你,你看什么?!惫披惸葼柨嚲o臉色問道。 “我看你的腿就知道你不經(jīng)常騎馬。就算會馬,也只是皮毛。平時趕路就夠嗆,更別說上馬殺敵了。好了,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祖昭用客氣的口吻說道。 “不,不,”古麗娜爾連忙說道,“你幫了我,所以我要幫你。這是你們漢人的規(guī)矩,禮尚,往來。這樣,我才不會欠你什么。至于,至于你幫我救我的同伴,這個另算,總之我一定會報答你的?!?/br> 祖昭對古麗娜爾的解釋感到很好笑,同時也有幾分感動。沒想到一個異域女孩能有這樣直率坦誠的心思,倒是叫工于心計的漢人汗顏慚愧。他嘴角露出幾分真誠的笑容,不過這個笑容就如同曇花一現(xiàn)一般,很快便又消失殆盡。盡管他對古麗娜爾有承諾,不過眼下自己卻根本無暇顧及此事,并且就如同早先所想,縱然這會兒專心去幫古麗娜爾,只怕也不會有什么結(jié)果,那些胡人要么已經(jīng)遇害,要么被賣得下落不明。 “既然你知道我家中出了事故,你也應(yīng)該明白一些道理。” “什么……什么道理?”古麗娜爾看著祖昭問道。 “我現(xiàn)在實在沒有多余的心思去幫你救你的同伴,最多是派人去打聽一下他們的下落,如果情況允許,我才會幫你。”祖昭直接攤牌的說道。 “可是,可是你答應(yīng)過我的……”古麗娜爾很慌張,同時也有幾分生氣。 “我答應(yīng)是盡力而為,我從沒給你任何承諾。我也希望你能冷靜對待這件事,有些事過去了,很難再回頭。”祖昭就事論事的說道。 “原來……原來你是騙我的……”古麗娜爾長長的眼睫毛撲閃出淚光,她狠狠的盯著祖昭,兩只小手緊緊捏成小拳頭。 祖昭長嘆一口氣:難道是地域文化差異么?這胡娘竟這般不通情達理? “我會派人去打聽他們的下落,你可以繼續(xù)留在莊上休息,等待消息。不過,如果你想離開,我也不會阻攔你,前提是你必須提前告訴我,這樣我才好安排你走。”祖昭保持著耐性和理性的說道。 古麗娜爾沒有再說話,她咬著自己的嘴唇,嬌柔的身軀瑟瑟發(fā)抖,淚水涔在大大的眼眶中,卻苦苦堅持著沒讓它傾瀉而出。 祖昭沉著氣,等待著胡娘進一步的反應(yīng),然而等了許久,對方只是不吭聲。 “阿詩,送她回屋?!彼愿懒艘宦暎S即轉(zhuǎn)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