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峪露出欣慰的笑容，“成大事者，最忌虛名?！?/br>
    同桌的副總裁低頭扒飯，在心里發(fā)出一聲嗤笑。

    餐廳回去的路上，蔣峪突然問副總裁，“對了，四部這兩天在忙什么？是有新項目？”

    “沒聽說?！备笨偛脫u頭，“不過他們手上那幾個待開項目都是小case，就算忙翻天，也是杯水車薪，改變不了什么?！?/br>
    蔣峪梭了他一眼，眼神凌厲，“你這嘴！”

    副總裁自知失言，立馬噤聲。

    **

    當天下午，在四部全體員工的努力下，一份關于中天航科ipo計劃擺在了盛懷揚的辦公桌上。

    “盛總，這是我們的方案，請你過目?！毕臅r初畢恭畢敬地說。

    盛懷揚視線落在她烏青的眼瞼上，未翻開那塌厚厚的資料，而是問：“這方案是你做的嗎？”

    夏時初心里罵了句廢話，嘴上卻客客氣氣地回，“是?！?/br>
    四部就那么幾口人，能力經驗都比她淺，這么重要的方案，她怎么可能假手他人。

    盛懷揚微微頷首，身子往后靠，“ok，那你說下，中天實現技術轉化的依據。”

    這是要考她？

    夏時初立即挺直脊背，從容不迫地回答：“中天主要從事固體火-箭及其延伸產品的研發(fā)，根據國外可比同行分析，這個技術可轉化為增雨防雹火-箭。另外，小型固體火-箭的發(fā)動機核心材料還可以用于碳熱材料或耐燒蝕組件的多維度應用，軍品轉民品技術……”

    一旁的喬霏霏聽她如數家珍地把中天那些拗口的核心技術，專利一一道來，不由佩服得五體投地。

    正忍不住想給她豎大拇指，就聽盛懷揚又拋出一題，“說說人工消減雨需求?！?/br>
    夏時初：“除了你之前方案中提到的保障重大社會公共活動外，這項技術還可以用于農業(yè)生產和減災防災保障，比如在新-疆地區(qū)……”

    盛懷揚安靜地聽著，食指一下一下輕敲著桌面，不作任何評判，只在她答完一題時，立即拋出下一個問題。

    從技術轉化到市場應用，再到同類可比競價……

    夏時初對答如流。

    喬霏霏望著自家老大，眼睛亮閃閃的，盡是仰慕之情。

    夏時初也是越答越自信，而且她驚奇地發(fā)現，被盛懷揚這么一個接一個地提問，那些原本只存在于紙上的數據和信息竟驀地串了起來，形成了一個更為立體、更為緊密的邏輯架構，讓她對中天的認知也更加深刻。

    可惜，她的自信還沒維持到一分鐘就被擊潰，因為盛懷揚連問了她三個問題：“公司大額長約采購風險、資質變更及股權取得對價合法性?！?/br>
    “這幾個問題，需要律所進場做完盡調才能得出更準確信息?！彼?。

    其實，這幾個問題她剛做方案時也考慮到，原本以為六年前的申報底稿里會有，誰知他們翻遍所有材料，震驚地發(fā)現無論是內核還是送審的底稿里都沒有。

    當年，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分析師，沒資格上內核會，不知內由，如今也無法理解，如此明顯的錯漏是怎么逃過內核委員會的毒眼。

    她也聯(lián)系過當年的友司律所，可惜參與這個項目的人早已離職跳槽。缺乏詳實的盡調，要在區(qū)區(qū)三四天內把這幾個問題弄清楚、說明白，簡直是天方夜譚。

    如果盛懷揚非要拿這個問題刁難她，她無話可說。畢竟當年中天首發(fā)失敗的原因之一就是被舉報“資質取得不合法”，她自詡一直關注中天，可竟沒去深究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問題，而是慣性思維覺著這個問題律所會解決，不用自己cao心。

    她心情復雜地睨了一眼懷揚。這人，明明連她的方案都沒翻開，卻像照妖鏡一般，窺出端倪，直扼七寸，一劍封喉。

    看來，想讓他唱征服是沒戲了！

    這幾個晚上的夜算是白熬了。

    她自嘲地撇了下嘴，等著被判出局，卻聽盛懷揚不疾不徐地扔出三個字，“立項吧?！?/br>
    “啊？”她呆若木雞。

    盛懷揚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下，“不要？”

    “要！”一旁的喬霏霏搶答，順勢猛地推了夏時初一把，“老大，盛總讓咱們立項?！?/br>
    夏時初終于從震驚中緩過來，一雙眼亮晶晶地盯著盛懷揚，“你確定是由我們四部立項？”

    gc規(guī)定，誰承攬誰立項，這個項目說到底是由盛懷揚談來的，她原計劃是爭取承做，分一杯羹，可現在，盛懷揚讓四部立項，那名義上，從承攬到承做都成了四部，發(fā)行費那可全算他們的。

    這么大的便宜，白送給她？沒那么好的事兒吧？

    盛懷揚淡淡掃了她一眼，“有問題？”

    “沒！沒問題，馬上立項?！彼龘P起下巴，“你可不許反悔?！?/br>
    語氣里竟有一絲撒嬌的味道。

    盛懷揚虛握的手指輕輕滯了一下，不動聲色地從她臉上收回目光，“有兩個條件。”

    “什么條件？”夏時初一臉戒備。

    “第一，這個項目是四部的，與我無關?！?/br>
    夏時初眉頭皺起來，尋思了下他的話后，“你的意思是，不能讓別人知道，這個項目是你拉來的？”

    盛懷揚點頭。

    “為什么？”她不解。

    盛懷揚揚起眼看她，“你說呢？”

    “怕別人說你偏幫四部？”

    “不全是。”盛懷揚身子往后靠，“剛給你們下了指標，轉頭又給你們項目做……”

    他未說完，喬霏霏和夏時初已然明白，就是咱盛總剛立下的“威”被滅了唄，是有那么一點打臉。

    懂！很懂！完全懂！

    “好，我們對外一定保密?！毕臅r初承諾，再問，“還有呢？”

    “由我組建團隊?！?/br>
    這一次，夏時初沒有立即答應，而是試探道，“是以我四部為主力嗎？”

    盛懷揚也未正面回答，而是反問，“你覺得行嗎？”

    她矢口就想問“為什么不行？”，可那句話卻生生卡在喉嚨里?？陀^而言，如果按照她原先的那套上市方案，四部應該沒有問題，可是按現在的思路，四部那幾口人，要完成這么大的項目，很有問題。

    這個項目對四部，對gc，對盛懷揚，尤其對她自己分量太重，她不敢打腫臉充胖子，可她也不能拋開那幫小崽子，無論從收入、從業(yè)經歷、學習成長晉升，這次都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

    “可以讓他們參與嗎？做輔助性工作也行。”她竭力爭取，“薪酬我們部門自己負責?！?/br>
    喬霏霏側眸看向她，胸口一凜。

    怎么負責？四部又不像其他部門是和公司分成項目收入，有錢發(fā)給員工，老大分明是打算把自己保代和現場負責人的獎金，拿出來分給大家。

    盛懷揚自然也猜到了她的打算，目光在她臉上定格了幾秒，而后緩聲道，“可以?！?/br>
    夏時初開心得不行，眼睛里都是笑，“謝謝！”

    她的笑容粲然絢爛，如一抹明晃晃的陽光晃過他的心田。

    兩秒的失神后，他偏開頭，從右手邊拿出一個藍色文件夾，咽了下嗓子，“這兩人，下周一報道，其他組員，由你安排?！?/br>
    這是，要安插兩個新人進來？投行部又招新員工了？不過，如果只是兩個名額，還是新人，那喬霏霏他們還是有用武之地的。

    夏時初笑著應好，樂呵呵地接過文件夾翻開。

    “姜呈？”她脫口而出，“他不是你數競隊的師弟嗎？”

    話落才想起喬霏霏還在，轉頭一看，果然喬霏霏正一臉狐疑地看著她。

    她心虛地捋了一下頭發(fā)，“這人履歷挺好的。”

    盛懷揚眼底拂過一絲促狹地笑，“嗯，數競隊出身?！?/br>
    夏時初偷偷翻了個白眼，暗啐他一口，呸！這是生怕喬霏霏不懷疑嗎？

    “他來我們這里做什么？”她硬把話題岔開。

    “我助理。”

    “合適?！彼s緊翻到下一張簡歷。

    奪目便是一張兩寸照，照片上的女孩長得很漂亮，大大的眼睛里寫滿了靈動和生氣。

    再看簡歷：孫思婕，港大本科，研究生哈佛商學院，畢業(yè)后在銘基任分析師，實習及任職期間曾參與過fb并購wt、新加坡……

    等等，這工作經歷？

    夏時初抬眼望向盛懷揚，心底重重嗤了聲，還真是魅力無限，到哪兒都招蜂引蝶，招得人家好好的華爾街精英不做，要回國做金融搬磚工。

    不過，招就招，往她眼皮子底下塞算什么？

    她沒忍住奚落，“原來也是盛總的老熟人?！?/br>
    “思婕是我在美國時的助手，專業(yè)能力很強，雖然只是分析師，但在業(yè)務能力上已經具備現場負責人的水平?！?/br>
    思婕？呵，叫得可真親熱。

    夏時初撇了下嘴，不咸不淡地哦了聲。

    “我打算把她先編制到四部?！?/br>
    “別！”夏時初搶斷他的話，“我這兒廟小，供不起大菩薩。還是留給你吧，她不是給你做過助理嗎，正好投行部老總標配也是兩個助理，你收身邊吧?！?/br>
    盛懷揚眉心微微皺起，“她剛回國，對國內市場了解不夠，不適合做助理?！?/br>
    “怎么不合適，你不也剛回來，正好你倆互相學習、共同進步。”

    盛懷揚眉心往里攏得更深，“我只需要一個助手。”

    “那就讓她做別的唄。”

    “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反正來我部門不合適?！?/br>
    盛懷揚好整以暇地盯著她，“你對她有敵意。”

    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

    “我有什么敵意，我又不認識她?！毕臅r初躲開他探究的目光，眼睛偏向一旁。

    “這就要問你了?！笔褤P要笑不笑地。

    夏時初矢口否認：“沒有的事兒，我只是擔心國際大投行回來的，不習慣我們四部。”

    “這點你不用cao心，去四部是她自己的意思，目前四部最需要人力支援。”盛懷揚平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