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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聽牌記在線閱讀 - 第23節(jié)

第23節(jié)

    說完她簽字丟筆,直到出門上車也再沒回過頭。

    曲終人散時過境遷。當(dāng)下梁昭回憶起來,也難免感傷,心里一抽一抽地疼。疼痛級數(shù)不高,僅僅和秋冬靜電差不多,但二次伸手之際一定會后怕,怕再電一遍。

    她開口間發(fā)現(xiàn)嗓音好啞,“miranda,我不會把犯過的錯、現(xiàn)有的不幸全歸咎給顧錚。就拿上次姜芙大鬧公司來說,事后我也覺得,這些都是蝴蝶效應(yīng)怪不得具體的某個人。

    是的,蝴蝶效應(yīng)。自從我領(lǐng)會了這個道理后,無論生活還是工作都小心再小心,任何狗屁倒灶的是非能免則免。

    我是離過一次的人。雖然對第二段婚姻也不抱多大期許,但至少在爭取……也就是說,顧錚來當(dāng)dp,必將給我的婚姻生活造成困擾,你懂嗎?”

    miranda問她,難道和老公說了此事?

    “暫時沒有。”

    那頭該是忙于什么,急急勸她先和丈夫通通氣,以策萬全。多余的等年后再說。話完便擅自撂了電話。

    梁昭胳膊脫力地垂下去,焦躁更比無奈多。

    她禮裙外面罩著西裝,抄兜轉(zhuǎn)身間,就看見不遠(yuǎn)處的竹間小道盡頭,顧岐安一身海軍大衣,駐足許久的樣子。煙被風(fēng)吹花了,就摘下來捉在手上,好像在等她,

    也像在緩沖自己。

    梁昭感覺自己扯出一記笑,敷衍又假裝,鞋尖叩叩鵝卵石問他,“聽到了?”

    “我說沒聽到你也不會信。”

    本來三四米的距離,他說著就幾步走來。梁昭抬頭的時候,某人已到眼前,煙氣撲面熏得她眼睛泛酸。

    “所以這才是真正的扯平,”她幾分戲謔,“我偷聽到了你的秘密,繼而又還你一個。而不是像早上那樣?!?/br>
    耳邊風(fēng)過竹林的沙沙聲。顧岐安當(dāng)真眼見著她面色白慘下去,到后來甚至一點血色也無。他知道梁昭這點異于常人,別人受了凍臉是紫是紅,她始終白,白得冷冷清清。

    于是先不管別的,扽住她手腕往抄手游廊去。

    梁昭掙不過,就跟拎雞仔般地被他拖去廊下,落定一刻,憤怒一觸即發(fā),猛地撒開他的手,“怎么成了你興師問罪的架勢呢?”

    顧岐安就手丟掉煙蒂,不氣反笑地看她,“梁昭,你難得對我有情緒。”

    這話出口像怨艾吧,他承認(rèn)。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這一年半載過來,二人縱使沒有深情也有恩義,可從他主觀視角看來,梁昭像是從來沒把他當(dāng)過丈夫。

    抑或是,她只想要個家,要個避難所,所以臨時撿漏了他。然后呢,平日里總是一副無可無不可、清心寡欲的樣子,愛也沒有恨也沒有。

    此刻,氣得恨不得把他活剮了的模樣,某人反而覺得她立起來了。

    梁昭也不知是經(jīng)不住激將,還是氣他干了和顧錚差不離的勾當(dāng)。是的,婚外接濟(jì)老情人母親,同顧錚婚外不軌有差嗎?!她就這么懟到他身前,惱得骨頭打架,仰首拿問,“嗯,我有情緒,你倒是說說自己做了什么啊。顧岐安,你均月薪七八萬交一半給我剩下的還要養(yǎng)人家,你當(dāng)扶貧啊?”

    直到這秒,她才明白要求他財產(chǎn)透明有多矛盾。

    矛盾在他連自己的心事行跡都不與你披露,還談什么財產(chǎn)。

    而這個人,占著好皮囊的便宜,錯也錯得光明磊落。只是低頭冷穆地看她,“確實是扶貧。老太太至今靠低保過活?!?/br>
    梁昭一口氣沒倒過來,噎得哭笑不得,隨即沒忍住,哭了。

    豈料她一哭反倒成了殺手锏,打得顧岐安措手不及。

    他抬手去撈她下巴,梁昭始終躲。幾個來回,顧岐安索性拎她站到楣子上,這樣,視線就能平齊了,他再掏出兜里的方巾,

    被梁昭格開,“滾!”

    顧岐安略略掀起眼皮子,“你這么大反應(yīng),是在吃味?”

    真特么……吊兒郎當(dāng)啊!擱古代就是個捧戲子的,一擲千金只聽個響。

    梁昭這才懵住了,本能說“沒有!”但找不到任何為這發(fā)脾氣開脫的借口。

    除了,我是你名義上的老婆,有權(quán)問責(zé)你所有蹊蹺去路的錢款。

    “那你告訴我,氣什么、火什么?以你梁昭的性子氣成這樣人設(shè)不‘翻車’嗎?”有人一半正經(jīng)一半隨性,目光湊到她臉下瞧她雙眼,只見墜墜的淚珠子,剔透又可憐見地,掛在睫毛根上。不是此處不宜,顧岐安真得嘆一句:

    你是誰?請把梁昭的rou身還給她。

    而事實他說了句挺幼稚的話,“你又不在乎我?!?/br>
    梁昭低眸匯他目光,聲音顫顫地,“你這是什么邏輯?我和你共用結(jié)婚證,住一間房,你發(fā)/情了還要無償給你睡,沒資格管你花錢養(yǎng)別人嘛?這好歹是正主已經(jīng)死了,要在世還得了,你不得金屋藏嬌?”

    “梁昭!”

    因為她的言辭冒犯到已故人了,顧岐安語氣陡然嚴(yán)厲起來,“這事與她無關(guān)。完全是我一個人的主張。換句話說,我給你捋一捋關(guān)系,是正因為她過世了,寡母無人照料我才會偶爾接濟(jì)。倘若她還活著,自然沒這些后話了?!?/br>
    面前人一撇頭不置可否。他接著說:“她是出車禍走的?!?/br>
    這下梁昭徹底石化了,當(dāng)頭棒喝般地啞然。抽絲剝繭地梳理個中聯(lián)系,她忽而明白了什么,明白為什么當(dāng)初她車禍顧岐安那樣心急如焚,事后也說什么都要娶她。

    她像個活體牌位,來幫他寄托緬懷一份過期的哀思。

    “顧岐安、”梁昭聽到自己干澀的嗓音。

    “嗯……”

    “她叫什么?”

    “秦豫?!?/br>
    “所以gq的q是她?”

    “……文身是和她戀愛時文的?!?/br>
    “那你說的,大學(xué)帶你聽黑膠的故人,家里那間黑膠房……”

    暮色里,顧岐安眉峰攏起,“是?!?/br>
    梁昭感到心臟疼,疼得矯情又諷刺。沒幾分鐘,她抬袖徒手揩掉了眼淚,心里反復(fù)啐自己哭喪你爹呢,有沒有出息!即刻強(qiáng)濟(jì)著口吻告訴他,“正好你聽到了,我本來也想找時間知會你的。顧錚是被總部找來當(dāng)dp了,合作片區(qū)也是我們分部。

    你大概覺得自己有苦衷,有難言之隱。那現(xiàn)在我們兩清了。

    不過你大可以放心,我就算想找他再續(xù)前緣,也必然先和你把婚離了再。”

    說罷下地要走。

    也聽到某人在身后的譏誚,“你不就一直等著這天?”

    *

    團(tuán)圓宴一團(tuán)和氣地開席。

    除了堂兄嫂,席上無人知曉小兩口發(fā)生了什么。還有女眷俏皮地撮哄剛敬完酒的顧岐安,“都快喝一圈了,倒是和你家昭昭喝一杯!”

    捧杯站立的人,醺醺然一笑。歸坐間含著酒氣同梁昭咬耳朵的親昵,

    再就回應(yīng)她們,“我們回家好好喝?!?/br>
    眾人意味深長地“噢喲”。

    梁昭在桌布底下活生生掐斷了一塊指甲。

    第22章 -22-   牛rou

    梁昭后來才想起來, 中國人和稀泥的經(jīng)典話術(shù)不止三大,是四大。

    缺的那個叫:人都死了。

    人都死了,

    所以縱使舉案齊眉, 到底意難平。

    —

    團(tuán)圓宴散了席,大爺一家先行歸去。善后的顧岐安留幺妹說話。

    幾桌殘羹冷炙里, 把厚厚一封紅包給她,“你的那份總要多些。剛才小輩都在,我不好當(dāng)著眾人搞特殊。你個拎不清的,還跟我甩臉子。哪一年能少了你?”

    顧丁遙笑納但嘴硬,“多又能多到哪去?”

    某人夾煙的手搭著椅子, 歪坐一哂, “你拆開?!?/br>
    拆開來果真是的, 比往年足足添了一千。“真的假的, 這么多!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做什么虧心事了?”

    童言總無忌,也總是更能勘破人心。

    顧岐安伸手在桌邊撣撣煙灰,他喝醉了,所以話格外由衷,“因為今年是有些人第一次成為大學(xué)生,過過年, 她虛歲也十八了。許多彎彎繞難為情跟我說, 但我知道,她購物車?yán)镉刑嘞胭I錢又不夠的東西?!?/br>
    丁遙聞言紅了眼,也動容開懷地笑,今晚頭一遭。

    晚宴她吃得并不快,乃至是壓抑。這種家宴從來是大人體面自己的風(fēng)頭,歪派小輩的不是。輪到她就更甚了,成績不好又是個姑娘。

    顧丁遙去年沒考好, 勉勉強(qiáng)強(qiáng)中個二本,開始都勸她再來一年,但她不依。有些事重來幾回也就那樣,站高處簡單,人反而缺乏接納失敗的勇氣。

    這不方才在席上,老父親又劍走偏鋒地說,想送她當(dāng)兵。

    顧父年輕時從戎過幾年,大爺家?guī)讉€親戚也是政治兵,人脈自然不愁,就看丁遙本人覺悟如何了。

    本尊當(dāng)然不樂意,瘋球吧!你們憑什么認(rèn)為,一個上學(xué)天天遲到站黑板的人能起得來跑cao???

    就當(dāng)著兩家人還嘴了父親,后者也將她一頓奚落。

    眼下丁遙一臉心事,她問二哥,“我做錯了嘛?只不過是,不想讓別人來替我決定以后的路。”

    “你沒錯。真要說錯,只有不該托生在顧家?!?/br>
    “哥,你看起來醉得不輕?!?/br>
    “為什么?”

    因為,難得地煽情以及至情。雖說丁遙在這個家,和老二是最最投契,但也并非什么都聊,平日里二人還是反貼門神般地沒大沒小。

    老實說,這秒這刻這樣的顧岐安,丁遙許久沒見了,好像黯淡了周身的光。

    兄妹倆差十六的緣故,顧二青年階段的許多事體,老幺都是聽秋媽說的。

    說他打小就是父親眼里的草莽;

    說老大出走那年,剩下的一家三口各自齟齬,甚至老二也有了決裂的苗頭。但好在有丁教授,這也是個奇女子,懂隱忍,腹有詩書氣自華。是她軟硬兼施拿和了父子,另一個說法則是,她意外得了丁遙,這才讓矛盾有所和緩;

    也說,老二大學(xué)最最不如意的那幾年,幸好身邊有個知己相伴。那人與他共進(jìn)退,八年的青蔥熱戀光陰,可惜共苦卻不能同甘,最后無疾而終……

    外面溶溶月色天。丁遙小心攙著顧岐安,一并往外面去,“哥,我突然能體會你當(dāng)年的無奈了。不怪我們顧家兒女個比個地不成文,是誰來都遲早被逼瘋?!?/br>
    顧父勸丁遙當(dāng)兵,本質(zhì)上和希望老二赴他的老路一樣。因為堅信自己是好竹,所以千般萬般,家里都不能有“歹筍”。

    顧岐安站在風(fēng)里,微微一嘆,“我還好。主要是這么多年苦了你,及早地畢業(yè)出頭也好,獨立起來,有自己的生計,就不用再日夜看他臉色。很多父母把你勒在套子里的邏輯不外乎是,吃我的用我的,所以你就是我的附屬品?!?/br>
    而其實人人都該有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