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察覺到李相浮對待秦伽玉的奇妙態(tài)度，秦晉難免多出幾分注意，并未拒絕。

    陽光燦爛的午后，李相浮和秦伽玉在二樓互抄作業(yè)，因為長時間和秦伽玉待在一個空間會有窒息感，他獨(dú)自站在庭院里看噴泉。

    一支全新的鉛筆突然從小窗戶扔下來，穩(wěn)穩(wěn)砸中他肩膀，一回頭，就看見樓上的少年招搖笑著，嘴里卻念叨著：“抱歉，手滑了?！?/br>
    然而沒多久，對方又扔下來一個紙飛機(jī)。

    ……

    從過往中回神，秦晉唇角微掀：“這才是你當(dāng)初的樣子?！?/br>
    并非旁人口中的不堪，反而極其熱切，明朗。

    李相浮卻是輕輕吸了口氣：“……高空拋物，我從前竟然還做過這種混賬事兒。”

    李沙沙沉吟：“爸爸，高空拋物入刑前，潘金蓮也是這么和西門慶見面的?！?/br>
    不要拿現(xiàn)在的眼光去苛責(zé)過去的老藝術(shù)。

    秦晉：“……”

    指尖蘸著茶水在桌上無聊畫著圓圈，李相浮打量著站在中心區(qū)域看似登對的新人，好奇：“秦伽玉為什么恨我？”

    秦晉微微搖頭。

    沒等來回答，李相浮只是象征性地發(fā)出一個單音節(jié)的‘嗯，’傳達(dá)疑惑。

    “具體不清楚，大概是你毀掉了他最重要的東西?！鼻貢x：“那時候你拼命向我輸送善意……”

    目光落在桌上的雞湯，說：“像只護(hù)崽的老母雞，一副不把人從沼澤中拉出來誓不罷休的樣子?！?/br>
    “……”

    至此，李相浮總算明白‘同情比愛慕更能讓人飛蛾撲火’，是從哪里得來的前車之鑒。

    原來自己才是那只撲棱蛾子。

    半滿的杯子一晃，前方新人交換喝下訂婚酒，場上頓時響起熱烈的掌聲。

    李相浮突然說：“也許我該把目光放得長遠(yuǎn)一點(diǎn)?！?/br>
    秦伽玉毫無疑問是性格扭曲的逐利者，所以做得事應(yīng)該不僅僅是為了報復(fù)，那對他而言太過膚淺。

    秦晉挑眉：“想放多遠(yuǎn)？”

    “五十厘米?！闭f罷，余光瞥了眼身邊的李沙沙。

    天西古村綁架失敗后，秦伽玉又讓陳冉私下試圖誘拐李沙沙，或許是想從他身上得到什么。

    此刻李沙沙正趴在桌子上，一副很困頓的樣子，見狀李相浮考慮要不要帶他提前離席，李沙沙突然開口：“石頭。”

    “石頭？”

    李沙沙額頭抵在胳膊上，腿在半空中晃著，視線卻凝固在顏色格外飽滿的地板上。

    李相浮反射性跟著瞧了瞧，地面的設(shè)計偏向厚重的玻璃板，里面灌入蔚藍(lán)色液體，和懸空的掛飾交相呼應(yīng)，打造出夢幻殿堂的童話感。

    手腕一動，他故意碰落桌上的筷子，低頭去撿的瞬間彎腰俯視地板……只見半透明的地板下方，隱隱能看到一些石頭的輪廓，拼湊在一起，如同干裂的水泥地。

    李相浮不動聲色地坐直身體，不知道是不是彎腰太猛，起身時頭有點(diǎn)暈。

    沉思半晌，他上網(wǎng)搜索與會場相關(guān)的新聞，發(fā)現(xiàn)在兩個月前，蘇桃斥為了訂婚宴巨資買下會場所有權(quán)，之后重新裝修。

    “地板有古怪。”

    李相浮看向秦晉，后者已經(jīng)在打電話，讓人去打聽。

    秦晉找的人很有效率，也就是蘇桃切蛋糕許愿的功夫，便傳來結(jié)果。表示這些石頭是先自天西古村周圍的一座雪山開采，后分批次從外地運(yùn)來。

    “大手筆……”李相浮換算了一下運(yùn)費(fèi)。

    秦晉：“過去幾年我對你出事的地方做過調(diào)查，收集到許多異聞，其中一條是說那座山曾經(jīng)叫星隕山?！?/br>
    “星隕？”

    “傳說曾有流星從天上墜下落在雪山，也是就隕石?！?/br>
    李相浮聞言目光一動，他不認(rèn)為秦伽玉會做無用功。藏起來的石頭對人影響不大，至少自己除了一點(diǎn)的眩暈，沒什么反應(yīng)。

    而且從生理結(jié)構(gòu)說，他和在座的賓客并無不同，全屬于人類。

    這么一想，不由看向李沙沙。

    進(jìn)門后不久，系統(tǒng)就表現(xiàn)出困乏的狀態(tài)。

    似乎明白他的擔(dān)心，李沙沙說了一下感受：“前面是有點(diǎn)難受，不過這會兒要好很多?！鳖D了頓補(bǔ)充：“很多很多?！?/br>
    李相浮皺眉……這是什么玄學(xué)？

    李沙沙猜測：“好人自有好報？”

    相視一笑，沒錯，就是這個道理。

    沒有看他們，秦晉用單調(diào)的語調(diào)陳述：“為了隱藏下面的石頭，地板中間還隔著一層玻璃地臺，加上注入了流動液體，如果隕石里真含有某種能量，被這么一阻隔，滲入空氣中的寥寥?！?/br>
    稍停片刻，終于正眼看向李沙沙：“你太矮了，腿也有些短?！?/br>
    “……”

    “根據(jù)原設(shè)計，應(yīng)該是腳踩在地上，通過循序漸進(jìn)的方式進(jìn)行影響。”

    李沙沙低頭，望著在半空中晃蕩著的小腿，沉默了。

    傷害不大，侮辱性極強(qiáng)。

    紅色的長桌布掩蓋了一部分真相，李沙沙又是面朝著臺子方向，坐姿相對規(guī)矩，只占了椅子三分之的位置。加上他時刻板著一副成人的冷臉，不仔細(xì)看瞧不出來腳不沾地。李相浮凝視還在和未婚妻上演情深義重的秦伽玉，搖頭說：“智者千慮必有一失?！?/br>
    秦伽玉潛意識把李沙沙沒當(dāng)做普通孩子，順理成章地忽略慣性常識。

    李沙沙：“爸爸……”

    “矮不是你的錯?！崩钕喔∶X袋：“關(guān)鍵時候，矮還能救命?！?/br>
    交換完訂婚戒指，擁抱的時候蘇桃輕聲道：“為什么那邊一片風(fēng)平浪靜？”

    秦伽玉皺了皺眉，李沙沙一直趴在桌上，瞧著是挺難受的，可更深層次的反應(yīng)卻是沒有。

    【想辦法接近他?！?/br>
    體內(nèi)還沒有徹底復(fù)原的系統(tǒng)久違地沒有提供選擇，而是直接下命令。

    秦伽玉給了司儀一個暗示，瞄了眼一旁等著表演節(jié)目的舞者，手動了一下，示意現(xiàn)在可以上臺。

    節(jié)目一開始，燈光瞬間暗下來，大部分目光聚集在舞蹈上面。秦伽玉從空蕩的區(qū)域緩步繞過來，見狀李相浮掩著唇低聲道：“裝暈。”

    李沙沙立時眼皮一抖，身體一僵，面無表情干巴巴朝后倒去。

    這演技……也就虧燈光黯淡，瞧不出更多細(xì)節(jié)，李相浮接住他，佯裝焦急隨便搖了兩下，然后轉(zhuǎn)頭對秦晉說：“孩子中暑了?！?/br>
    秦晉：“附近有醫(yī)院?！?/br>
    李沙沙裝昏時碰翻了桌上的茶杯，動靜太大，周圍幾桌人都朝這邊看過來。

    “怎么了？”

    “有個小孩暈倒了?！?/br>
    “沒事吧？”有人已經(jīng)走過來。

    李相浮把李沙沙放到秦晉背上，然后環(huán)顧一圈：“麻煩誰開車幫忙送一下，醫(yī)院就在附近，救護(hù)車一來一回反而容易耽誤。”

    “我?guī)銈內(nèi)?。”立刻就有熱心腸站出來。

    訂婚宴變得亂哄哄的，蘇桃快步走到秦伽玉身邊：“展廳有安排人手……”

    話沒說完，在秦伽玉的眼神中停止張口。

    秦伽玉冷冷一瞥她：“有客人跟他們一起去，用什么理由阻攔？”

    稍微一耽擱，等同于將把柄遞到李相浮手中，回頭對方一吆喝，指責(zé)他們耽誤治療，那就成了眾矢之的。秦伽玉皺著眉，這種情況和系統(tǒng)說得完全不同。

    那孩子沒理由嚴(yán)重到昏迷。

    停車場，李相浮抱著李沙沙坐在后座，順便詢問了一下送他們?nèi)说纳矸荩仡^準(zhǔn)備寄份謝禮。

    路上李沙沙清醒過來，主動坐直身體，看到李相浮正給秦伽玉發(fā)消息，全是一些無用的狠話，諸如‘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等等。

    他眨了眨眼，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轉(zhuǎn)念一想曾經(jīng)李相浮碰瓷秦伽玉裝失憶時，也是這樣站在道德的制高點(diǎn)上指指點(diǎn)點(diǎn)。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某天，為了幫李相浮找回記憶，秦晉重演了當(dāng)時的場景，朝他扔了支沒削的鉛筆。

    李相浮轉(zhuǎn)過身，撿起鉛筆，嘴角微微一勾：你好sao啊。

    秦晉：……

    第50章

    車子停到醫(yī)院門口，李相浮牽著李沙沙下車，說：“我?guī)プ鰝€血常規(guī)，謝謝你送我們來?！?/br>
    車主猜測道：“是不是低血糖？”

    李沙沙主動開口回應(yīng)：“沒事，就是餓暈了?！?/br>
    “……”

    到底是什么樣的家庭，才會讓孩子餓暈？

    在李相浮的再三感謝下，車主一頭霧水離開。

    一直沒說話的秦晉拿出手機(jī)：“先等五分鐘，我叫人開車過來?！?/br>
    李相浮還沒回答，袖子就被扯了一下。

    身側(cè)李沙沙仰起臉，眼睛有了一絲光彩：“來都來了，不如開張病假條？”

    面對無理的請求，李相浮裝聾作啞。

    “非要我滿臉失望地望著你么？”

    垂頭，勾唇，李相浮緩緩?fù)鲁鲆粋€字：“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