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錦轉(zhuǎn)過身來，眼眸閃著剔透的光，驚喜之情溢于言表，赤裸裸地直白。她還沒學(xué)會如何不動聲色地隱匿情緒，一舉一動都被鐘硯齊看在眼里。

    她五指蜷縮，攥緊校服袖口，仰頭直視他。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敝苠\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沉郁下來，眼神定定的。

    鐘硯齊的襯衫扣至最后一顆紐扣，白色衣領(lǐng)上方突起的是飽滿的喉結(jié)，利落的下頜線順著修長脖頸延伸。

    他表情倦怠，沒有正面回應(yīng)，而是上前一步，大掌按在周錦的頭頂拍了兩下。溫度貼上來，令人感到安心。

    “進去吧?！彼氏茸吡顺鋈?。

    周錦跟在后面，小跑幾步追上：“你知道禮堂在哪里嗎？”

    鐘硯齊瞥了她一眼，似乎在嘲笑她的傻氣：“我也是這里畢業(yè)的?！?/br>
    嶧山市場這一片只此一所高中，周錦可以想象到，學(xué)生時代他定是學(xué)校中的風(fēng)云人物。如今共同走在這個校園里，竟然有了時光交迭的錯覺。

    大禮堂的門已經(jīng)關(guān)閉，盛主任站在門口，催促他們盡快入座。

    “謝謝?！敝苠\向盛主任點頭道謝，拽著鐘硯齊的袖口悄悄溜進去。

    臺上校長正在慷慨陳詞，臺下家長和學(xué)生兩兩坐在一起，鴉雀無聲。

    大門一敞，后排的同學(xué)紛紛回頭看。周錦有些尷尬，低頭迅速繞到側(cè)面過道，貓著腰向前走。

    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班級的區(qū)域，周錦和鐘硯齊在最外側(cè)位置坐下。

    剛才走出了一身汗，禮堂空氣又不流通，周錦感覺有些悶熱，邊想脫下校服外套。

    位置窄小，扯下袖子勢必碰到左側(cè)的家長。周錦尷尬著，動作遲疑而緩慢。

    鐘硯齊見狀，探手幫她拽住她的下擺，一用力校服便滑下手臂。

    “謝謝。”周錦道謝。

    鐘硯齊沒有看她，目視前方，開始“認(rèn)真”地聽校長講話。

    動員大會開了一個小時，散會后禮堂的學(xué)生和家長陸陸續(xù)續(xù)來到教室。

    周錦的座位靠窗，在左側(cè)第五排。

    鐘硯齊一進教室，就收到了其他人好奇的目光。他長得高，人又年輕，與其他家長格格不入。

    周錦微微低頭，試圖躲避這樣的注視。

    她把鐘硯齊按在自己的位置上，拿出書桌里的筆和紙，低聲對他說：“老師講了什么重點的話，可以記一下?！?/br>
    鐘硯齊把紙平放在桌上，右手握著筆開始轉(zhuǎn)動起來。

    他端坐在課桌前，高大的身軀窩在窗邊狹窄的一隅，腿蜷在下面無處安放，看起來有些委屈他了。

    “還有，”周錦湊近，一股果味撲面而來：“我這次成績沒之前好，你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br>
    說完，她迅速起身，仿佛怕鐘硯齊怪她似的。

    他鎖眉看著周錦，目光陰沉：“周錦，你不會要告訴我，我都這個年紀(jì)了還要聽老師批評吧？”

    周錦扯起嘴角賠笑，臉頰染了點紅，擺了擺手就跑出了教室。

    四點鐘，董老師進來，家長會準(zhǔn)時開始。

    他在臺上先強調(diào)了本次六校聯(lián)考的重要性，又讓班長分發(fā)了成績單，最后再講幾段激昂的話語，最后才是語數(shù)英叁科老師分別進來分析成績。

    門外，很多學(xué)生已經(jīng)回了家，只有極個別的站在門外等待家長會的結(jié)束。

    周錦趴在后門，透過玻璃去看教室里面。

    鐘硯齊坐得位置距離太遠(yuǎn)，只能看見他低頭握著筆，時不時抬頭看一眼講臺上講話的語文老師。

    他挺直脊背，身形瘦削，放在一眾中年家長中是一眼就能看到的存在。

    周錦對這兩天發(fā)生的事情感到不可思議，放在一個周前的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以前的家長會一般是周父來參加，周錦總是非常緊張。他是無法忍受成績退步這種事的。在他看來，送周錦讀書是只賠不賺的買賣，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看到切實的回報，因此成績成為她唯一的優(yōu)點。

    如果這個有利條件都占據(jù)不了，那還不如不念書，回來打工補貼家用。

    很長一段時間，讓家長來學(xué)校跟老師打交道都成為了周錦苦惱的事。她總希望自己可以減少存在感，使周父周母放松警惕，不再緊盯著她讀書上的問題做文章。

    *

    趁著開會，周錦跑到樓下小商店買了兩瓶水，上來時剛好散會。

    她站在后門探頭看一眼，發(fā)現(xiàn)自己的座位是空的，那個男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周錦剛要轉(zhuǎn)身，就發(fā)現(xiàn)他站在教室前門和墻壁形成拐角的地方，正和陸蔓面對面說話。

    她走近，鐘硯齊朝這邊看來。

    周錦的手里抱了兩瓶礦泉水，穿著寬松肥大的校服，襯得一張臉又白又小，柔軟纖細(xì)到搖搖欲墜的樣子。

    “陸老師?！彼蚶蠋煷蛄藗€招呼，站到鐘硯齊旁邊。距離不遠(yuǎn)不近，有些疏離。

    她總是在成年人面前就縮緊身上的殼子。

    “去哪了？”鐘硯齊問：“你們班主任讓我?guī)闳ニk公室?！?/br>
    他語氣算不上很好，看起來已經(jīng)等得不耐煩了。

    “嗯?！敝苠\點頭。

    陸蔓在一旁調(diào)笑：“你還是這么沒耐心?！?/br>
    “沒有?！辩姵廄R面對她也是冷淡得不想多說的樣子。

    陸蔓不理會他的疏遠(yuǎn)，而是說：“這次試題是比較難，做起來吃力是正常的。我的建議是，給你meimei寒假報個輔導(dǎo)班提高一下比較好。”

    “你如果要詳細(xì)咨詢，改天私下再說，”陸蔓抱著懷里的文件，揮了揮手說：“還有家長在等我，先走了。”

    她的高跟鞋在走廊里留下一串清脆的響聲。

    趕到董老師辦公室，上一對被談話的父子倆剛剛結(jié)束。

    董老師注視著他們推門進來，目光最后凝在鐘硯齊身上：“你是？”

    他表情猶疑，又去看周錦，似乎想讓她介紹一下。

    “董老師，這是我”周錦磕絆了一下，又迅速說：“我叔叔。”

    “叔叔？”董老師并不相信，問道。

    “準(zhǔn)確地說，”鐘硯齊跟董老師握了下手，點點頭：“是小叔?！?/br>
    “周錦是我小侄女?！?/br>
    他蓋棺定論，同時走到沙發(fā)處坐下，用動作示意董老師可以開始談話了。

    撒謊的時候一定要保持冷靜，騙別人之前先要騙過自己，這一點鐘硯齊做得比周錦好太多。速戰(zhàn)速決才不會露出更多破綻。

    他進入角色太快，總是如此。

    董老師大概是信了，此時整理好情緒，拿著周錦的成績單坐到另一側(cè)沙發(fā)上。

    周錦在一旁凳子上坐著，看著這“滑稽”的一幕。

    “你家孩子周錦啊，”董老師說：“心思太重，給自己壓力太大，已經(jīng)有好幾個任課老師跟我說過了?！?/br>
    “高叁考得不只是成績，還有孩子的心態(tài)、體力，當(dāng)然還有你們做家長的金錢和精力?！?/br>
    董老師看了周錦好幾眼，頗有點惋惜的感覺。

    周錦坐得筆直，認(rèn)真聽著。

    沒想到鐘硯齊也認(rèn)可地點點頭，微笑著肯定：“沒錯，我家孩子就是壓力太大，心事多?！?/br>
    他刻意咬重“孩子”兩個字，聽得人耳熱。

    “那家長更要好好開導(dǎo)，要安撫好她的心理，”董老師話鋒一轉(zhuǎn)，又說：“這個你也要跟她父母轉(zhuǎn)告一下。”

    接著，董老師把前天在學(xué)校發(fā)生的事一字一句盡數(shù)講出。

    末了，還說：“她那個弟弟也得管管，切忌被他影響到周錦沖刺階段的學(xué)習(xí)！”

    周錦沒提過這事，此時聽到鐘硯齊倒覺得有意思，尤其是她那個便宜弟弟，不教訓(xùn)一頓好像無法消停下來。

    他若有所思地對董老師點頭，斂眸藏住瞳孔中的波瀾。

    周錦有種被人剝光后曝于大庭廣眾的羞恥感，不禁埋下頭。家庭永遠(yuǎn)是她自卑怯懦的根源，她早已深信不疑。

    無獎競猜：七哥到底給自己編了幾個身份？

    追更：ρò㈠㈧ě.νǐρ(яΘūщèńńρ.мè(rouwennp.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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