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為定?！避髦R舉起手，與袁熙三擊掌。

    “啪！啪！啪！”

    ——

    劉協(xié)換了一身衣服，重新出帳，與荀彧相見。

    荀彧一拜到底。“賀喜陛下。”

    劉協(xié)淡淡地的一笑，伸手請荀彧入座?！耙饬现碌膭倮蛔銙忑X。府尹這么快就來請見，想必不會是為了恭賀幾句吧？”

    荀彧笑了。“陛下英明，臣這兩天研習了一下楊季才（楊?。┑拇笞鳎衷诟浇D了轉，受益匪淺，特地來向陛下匯報?！?/br>
    “這是好事，卻也不必如此著急?！眲f(xié)放座，將衣擺理順?！澳阏鏇]有其他的事？”

    “沒有?！?/br>
    “既然沒事，那就不用拘謹了。見過家人了嗎？”

    “還沒有。”荀彧笑笑?！俺歼@兩天一直在大營附近，看了磨坊、洗衣坊，真是大開眼界……”

    劉協(xié)抬起手，打斷了荀彧?！澳銊偛耪f沒事的?！?/br>
    “呃……”

    “今天不談公事。宴會之上，難免要喝酒，現在說公事也沒用，待會兒就全忘了?！眲f(xié)笑道：“我們說點不重要的私事吧?！?/br>
    荀彧有點無奈。

    他說沒事只是謙虛一下，沒想到天子當真了。

    當然，這也可能只是天子不想說公事，故意拿這個做理由。

    “就依陛下?！?/br>
    “汝潁多人杰，你荀氏更是人才輩出。你和公達已經為朝廷效力，就不用多說了。前兩天見過的荀友若，以及還沒見過的荀休若，還有常有人在我面前提起的荀仲豫，他們有何打算？”

    荀彧微怔?！俺肌幻靼妆菹碌囊馑?。”

    劉協(xié)笑了笑?！坝惺裁床幻靼椎模科鋵嵕褪且痪湓挾?，他們愿不愿為朝廷效力？如果愿意，可以參加選拔。如果不愿意，那就算了，朝廷不強人所難，可以相忘于江湖。”

    第九百四十一章 分而治之

    荀彧心中一緊。

    天子看似說家常，其實話里有話。

    他的意思很清楚，荀氏子弟愿意為朝廷效力，那就和其他人一樣參加選拔。如果不愿意，那就相忘于江湖。

    “相忘于江湖”是莊子里面的話，本意是互不相識，各不打擾，獲得真正的自由。

    雖說儒家也有隱逸之士，但是要讓儒門像道門一樣，與朝廷相忘于江湖，那是不可能的。

    說得好聽是相忘于江湖，說得不好聽，不就是黨錮？

    天子這是什么意思？

    是希望荀氏子弟踴躍參選，還是希望荀氏與朝廷保持一定的距離，以免勢力過大，打破朝堂上的平衡？

    荀彧迅速權衡了利弊，躬身說道：“陛下旨意，臣稍后便向汝潁子弟傳達?！?/br>
    劉協(xié)笑了。

    荀彧這是棉里藏針啊。我說荀氏子弟，他直接把范圍擴展為汝潁子弟。

    不過這樣也好，省得我再多一嘴。

    審配走投無路，選擇了投降，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都是好事?？墒菍λ麃碚f，這卻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城里的冀州人限于俘虜的身份，暫時沒有入仕的希望，可是汝潁人怎么辦？

    他們人數太多了，一旦入朝，必然打破現有的平衡。

    還是在豫州沒有徹底度田的情況下。

    這必須會產生一個不好的印象。不度田也沒關系，不影響入仕。接下來再想在中原度田，只怕難度會更大。

    劉協(xié)極想出的辦法，就是提前改革選官制度。

    改舉薦為考試。

    舉薦只適用于熟人政治，極易形成結黨——考試并不能避免結黨，至少不像舉薦這樣名正言順的結黨。

    不熟悉怎么舉薦？關系不好怎么舉薦？舉薦的機會這么難得，被舉薦的人怎么能不知恩圖報，對舉主盡忠？

    袁氏為什么能那么囂張？不就是因為四世三公，積累了太多的門生故吏。

    實行考試，就是要將這個舉薦權從官員的手中收回，歸于朝廷。

    不是歸于皇帝本人，而是由公卿大臣和天子一體的朝廷整體。

    這會動及所有有舉薦權的官員利益，必然會引起反彈，是以即使有戰(zhàn)勝之威，劉協(xié)也不敢輕舉妄動。他和荀彧說這些，是希望荀彧以夠以身作則，作個示范，探探士大夫的風聲。

    荀彧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中。

    荀彧是君子，但他首先是士大夫階層的代表。品德高尚的前提是他是既得利益者，一旦涉及到他自身的利益，他也不可能無動于衷。

    如果考慮到他還是黨人，那就更不能抱太大的希望了。

    黨人前仆后繼，不就是希望能獨霸仕途，將其他的競爭者都排斥在外。

    也正因為如此，當他們被曹氏、司馬氏父子殺得人頭滾滾的時候，他們就不談什么道德了，只要利益，清議也變成了清談。

    作為穿越者，劉協(xié)從來不會那么天真，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所謂的道德上。

    沒有利益，空談道德，都是耍流氓。

    正說著，士孫瑞來了。

    北軍人多勢眾，不僅校尉、假校尉、司馬悉數到場，還有幾個剛獲得自由不久的汝潁人。

    其中就包括辛毗、荀衍。

    士孫瑞并沒有辟他們?yōu)槔?，只是說辛毗勸降有功，應該可以參加慶功宴會。荀衍則是來見荀彧、荀諶的，多年不見，死里逃生之后，兄弟見上一面，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