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人找到你那兒去了？”

    “嗯，各種離譜的事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們做不出來的。”唐夫人冷笑一聲：“他們也太看得起我了。我開紙坊、書坊也只是為了糊口而已，哪有心思管他們的死活?！?/br>
    “究竟什么事？”荀彧追問道。

    “也不知道他們從哪兒聽來的，說是涼州已經(jīng)安定，天子即將東出。有并涼精兵十萬，平定關(guān)東易如覆掌，就想跟著立功，將來也能加官晉爵?！?/br>
    第五百七十三章 三英薈萃

    荀彧目光一閃?！昂?xùn)|大族？”

    唐夫人毫不掩飾自己對河?xùn)|人的輕蔑。“天子連飯都吃不上的時候，他們裝聾作啞。中興在即，他們都忝著臉湊上來了，說什么要為國效力。這么厚的臉皮，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長的。”

    荀彧搓著手指，沉默著，沒有接唐夫人的話題。

    唐夫人轉(zhuǎn)頭看著荀彧，語帶調(diào)侃?！霸趺矗銊有牧?？說來也是，如今河?xùn)|雖然有些起色，供應(yīng)大軍征伐卻還是很難。若有人主動貢獻(xiàn)，的確能讓你輕松不少。這幾年河?xùn)|太平，又有大量的匈奴、鮮卑入境，他們哪家不是奴婢滿門，糧食滿倉。再等絲路一開，錢庫怕是也要擴建的?！?/br>
    荀彧無聲地笑了笑。“在河?xùn)|大族與西涼兵之間，你更討厭哪一個？”

    “兩個都討厭。”唐夫人不假思索的說道。

    “如果只能選一個呢？”荀彧眼皮輕抬，凝視著唐夫人保養(yǎng)得當(dāng)?shù)哪槨?/br>
    唐夫人臉上的紅潤漸漸散去，藏在心靈深處的恐懼慢慢浮現(xiàn)在眼中。她沉默了半天，低下頭，攪弄著手絹?！耙粋€是禽獸，一個是衣冠禽獸，不相上下，有什么好選的。”

    荀彧一聲嘆息?！澳侵С衷B的關(guān)東大族又是什么樣的禽獸？”

    唐夫人抬起頭，打量了荀彧片刻，霍然起身?！拔冶疽唤榕?，沒有你那樣的胸懷，所以不能原諒他們。”她施了一禮，轉(zhuǎn)身離開，走到門口，又停住，一字一句地說道：“一個也不原諒?！?/br>
    唐氏連忙起身，想拉住唐夫人，卻被荀彧制止了。

    荀彧看著唐夫人下了臺，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重重地吐了一口氣。

    “夫君，你這是何苦呢？”唐氏埋怨道?！澳忝髅髦浪秊殡y，為何偏要她選？”

    荀彧苦笑，半晌才道：“夫人，不是我為難她，是天子在為難我。能幫我說服天子的人，只有她了。不過你也不用擔(dān)心，她不肯原諒河?xùn)|大族，她手下的那些人卻和河?xùn)|大族沒什么沖突。相比之下，家鄉(xiāng)的親族更重要，沒人希望會被滅族?！?/br>
    唐氏一聲輕嘆?！笆前?，一旦西涼兵東出，汝潁首當(dāng)其沖。七年前，董卓亂政，西涼兵劫掠陳留、潁川，多少人死于無辜啊，連李府君都被烹了。要是再來一次……”

    她閉上了嘴巴，沒敢再說下去。

    荀彧接上了話題?！叭绻賮硪淮?，天子就是率獸食人，中興又有何意義？”

    唐氏擔(dān)心的看著荀彧?！澳悄阆朐趺崔k？”

    “我要給文倩寫信，希望她能找機會勸勸天子。平定天下的事不能cao之過急，急則生變?！?/br>
    “那你好好說，千萬不能讓天子覺得我們關(guān)東人結(jié)黨?！?/br>
    荀彧應(yīng)了一聲?！拔倚睦镉袛?shù)?！?/br>
    ——

    用完晚餐，荀彧在書房里獨自徘徊。

    案上擺著紙筆，墻上掛著大幅地圖，地圖上用朱砂標(biāo)著進(jìn)軍的方向。一條紅線，由涼州出發(fā)，經(jīng)關(guān)中，過潼關(guān)，經(jīng)函谷、洛陽，然后分作幾個分支，其中一支穿過潁川，指向汝南。

    在荀彧的眼中，那條紅線格外刺眼，朱砂如血，漸漸暈成一片。

    “府君?！币粋€青衣老仆出現(xiàn)門口，拱手說道：“劉令子初來訪?！?/br>
    荀彧回頭看了一眼，心中詫異。劉巴與他極熟，來訪毋須通報，今天怎么這么客氣?！斑€有誰？”

    “一個年輕人，不知姓名。”

    荀彧恍然，轉(zhuǎn)身出了書房，命老仆準(zhǔn)備飲食，自己來到前庭。

    劉巴正與一個年輕人說話，見荀彧出來，起身相迎，笑瞇瞇地說道：“荀尹，我來引薦一個大才。這位是九江人劉曄，字子揚，阜陵王之后?！?/br>
    荀彧眼睛一亮，隨即笑了?！澳皇菙貧⑧崒毜膭⒆訐P？”

    劉曄微微一笑，拱手施禮?！安灰廛饕€記得我，慚愧慚愧。”

    “你們……認(rèn)識？”劉巴很驚訝，看看荀彧，又看看劉曄。

    “沒見過面，但早有耳聞?！避鲝皇掷鴦希皇掷鴦??！皝淼谜?，我有事要和你們商量。子揚，你來得可太好了，這件事非你不可?！?/br>
    “不敢，荀尹但有所令，莫敢不從?！眲峡跉夂苤t虛，卻透著說不出的自信。

    劉巴伸手指指劉曄?！澳銈€劉子揚，明明與荀尹有故，卻還要我引見，莫不是故意試探我？”

    劉曄哈哈一笑。“豈敢，我一進(jìn)河?xùn)|，便聽說劉君是荀尹摯友，仰慕已久，所以未見荀尹，先去求見劉君。不想劉君熱情如斯，一見如故，就要向荀尹引薦我?！?/br>
    “嘿?！眲鸵慌氖终?。“我本想留你在縣中，可是以你的能力，做個縣吏太委屈了，至少也要做安邑令才行。這么大的事，自然要請荀尹做主。”

    “你想去哪兒？”荀彧扭頭看著劉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