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一章 軟硬兼施

    扶風(fēng)，雍縣。

    司徒趙溫下了車，挺起了腰桿，骨頭發(fā)出咯咯的輕響。

    站在車前迎接的扶風(fēng)都尉謝廣立刻說道：“趙公辛苦了，要注意休息啊。”

    趙溫嘆了一口氣，欲言又止。他何嘗不想休息。今年已經(jīng)六十有一了，他也想坐在司徒府中處理事務(wù)，奈何天子在外巡視不歸，他這個司徒又豈能安坐，只好奉詔來關(guān)中主持度田。

    “處理完扶風(fēng)境內(nèi)的度田事務(wù)，我就能休息了。”

    “扶風(fēng)境內(nèi)沒什么事啊。”謝廣笑嘻嘻地說道，眼神狡黠。

    “是么？”趙溫終于站直了身體，抬頭看向遠(yuǎn)處，眼神有些飄忽。

    這些粗鄙的武夫，自以為聰明，也不想想他們那點小伎倆能瞞住誰。

    話又說回來，他們大概也沒想過要瞞誰，以為手里有刀，沒人敢惹他們罷了。

    “千真萬確?！敝x廣拍著胸脯，義正辭嚴(yán)的說道：“蒙朝廷開恩，赦免了我們的罪，還讓我們能移居關(guān)中，過上安穩(wěn)的日子，又怎么敢生事？趙公若是不信，可派人去查。但凡多占一畝地，我謝廣自詣廷尉。”

    趙溫轉(zhuǎn)頭看了謝廣一眼，無聲而知。“聽說謝都尉要成家了？什么時候辦酒，不請我喝一杯嗎？”

    謝廣一怔，隨即笑了起來，只是笑得極不自然?！摆w公若肯賞臉，我求之不得。下個月初六，趙公有空嗎？”

    趙溫眉梢輕挑?！罢l家的女子？想必是當(dāng)?shù)卮髴舭?？?/br>
    謝廣越發(fā)尷尬，看看四周，拱拱手，低聲說道：“趙公，你看我，馬上都快四十了，還沒兒子。之前娶的幾個女人都短命，難得有人看上我，能不能請趙公……”

    “我一把年紀(jì)了，不會壞人婚姻。相反，我是來幫你?！壁w溫?fù)嶂ò椎暮?，斜睨著謝廣?！澳氵€記得程壹嗎？”

    “程壹？”謝廣想了半晌，才想起來程壹是誰?！八趺戳?？”

    “他去行在了?！?/br>
    謝廣心里咯噔一下?！疤熳印偎俊?/br>
    “這倒不是?！壁w溫?fù)u搖頭，慢吞吞地說道：“聽說是賈侍中安排的。”

    謝廣的心情剛剛放松一些，聽到賈侍中三字，頓時懵了，臉色煞白。比起天子，他更怕賈詡。賈詡一般不管這些瑣事，但既然管了，必然有后手。

    他和程壹沒有直接沖突，但他知道程壹被免職是因為度田的事與關(guān)中大族發(fā)生了沖突。大司農(nóng)張義不愿意得罪關(guān)中大族，影響關(guān)中來之不易的安定，這才將倚為左膀右臂的程壹免了職，息事寧人，沒想到消息居然傳到了賈詡耳中。

    這說明賈詡雖然身在行在，卻一直關(guān)心著關(guān)中的形勢。

    見謝廣亂了陣腳，趙溫沒再說些什么，緩緩向前走去。

    他知道賈詡在這些西涼武夫心中的影響力。哪怕是再野蠻的武夫，聽到賈詡的名字都會兩腿打顫。誰都知道賈詡不僅是天子的心腹，更是數(shù)百位西涼年輕俊杰的老師，在軍中有著無人能及的影響力。

    和賈詡做對，就要做好被人捅刀的心理準(zhǔn)備。

    作為郭汜舊部，謝廣沒有這樣的膽量。

    過了一會兒，謝廣趕了上來，攔在趙溫面前，連連拱手?！摆w公，我……我該怎么辦？要不，把婚退了？”

    趙溫擺擺手?！拔覄偛耪f過了，我不是來壞你婚姻的，我是來幫你的?！?/br>
    “請趙公指點?！敝x廣長出一口氣。

    “度田是朝廷的大政，是大漢中興的基礎(chǔ)，也是天子親自安排的事。我到這里來，就是奉詔行事?！壁w溫指指自己的胸口?！罢l阻撓度田，阻撓大漢中興，誰就是叛逆，人人得而誅之?！?/br>
    謝廣的臉頰抽搐了幾下，欲言又止。

    “再說了，度田是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你們涼州人可以在關(guān)中安居樂業(yè)？你們不希望有自己的土地，就想給別人做部曲？做部曲比做朝廷的軍戶還好？”

    趙溫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語氣也變得極為嚴(yán)厲。

    謝廣聽著，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卻不敢發(fā)作。

    “你就是涼州人，不為涼州的鄉(xiāng)黨著想，卻和關(guān)中大族勾三搭四，你是怎么想的？”趙溫壓低了聲音，逼視著謝廣。“你就不怕你的舊部知道了，背后捅你的刀？我可告訴你，鎮(zhèn)西大將軍很快就要進駐關(guān)中。在他到達之前，你處理不好這些事，婚酒怕是要變斷頭酒?！?/br>
    “鎮(zhèn)西大將軍……要來？”

    “涼州已定，朝廷必然要東出，關(guān)中的兵和糧都是大將軍東出的基礎(chǔ)。”

    謝廣張了張嘴，明白了趙溫的意思。

    這事不僅關(guān)系到大漢能否中興，更關(guān)系到韓遂能不能立功。阻撓度田，天子也許不管，韓遂一定會管，他需要在關(guān)中定居的西涼兵為他賣命。如果有人愿意送人頭，韓遂求之不得。

    宰了他，還能將他的舊部收為己有，一舉兩得。

    謝廣迅速做出了選擇。“鎮(zhèn)西大將軍什么時候來？”

    “很快，已經(jīng)在路上。”

    “多謝趙公。”謝廣拱拱手，轉(zhuǎn)身就要叫人，卻被趙溫叫住了。謝廣說道：“趙公還有什么吩咐？”

    “天子擊敗西部鮮卑，西域商路復(fù)通在即，絲帛是大宗貨物。”

    謝廣不解地看著趙溫。

    趙溫?zé)o奈，只得進一步提醒道：“絲帛的價格即將大漲，桑田比麥田值錢，而且朝廷為了鼓勵通商，對桑田的限制相對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