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聯(lián)絡中，就有不少人提議推會軻比能為大王，理由是軻比能為人公正，又善于用兵，有當年檀石槐大王的遺風。如果不是因為軻比能是小種鮮卑，并非檀石槐的子孫，實力又不夠強悍，只怕就成了。

    但步度根知道，如果不能扭轉(zhuǎn)這個形勢，軻比能成為鮮卑大王是遲早的事。

    草原上的人不重名分，誰有實力就追隨誰。

    每次到這時候，步度根就特別羨慕漢家天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也能得到那么多大臣的擁護，這樣的事在草原上想都別想。

    步度根的牧場原本就在太原、雁門一帶，漢家天子擊破扶羅韓后，步度根主動退到了塞外，離彈汗山最近，也來得最快。

    他想搶在真正的大會之前，與一些陸續(xù)到來的部落達成一致，結成聯(lián)盟。

    為此，他拿出了幾乎所有的財產(chǎn)，降尊紆貴，每天與各部首領聚飲，拉攏感情。

    這是軻比能承受不起的消耗。很多時候，軻比能只能作為陪客，出現(xiàn)在步度根的宴席上。

    形勢漸漸向步度根傾斜。

    就在步度根盤著如何在元旦大會時倡議集結人馬，入塞搶劫時，臧洪趕到了彈汗山。

    臧洪來得很突然，步度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兩天前，他剛剛收到留在雁門的暗椿送來的消息，臧洪還在塞內(nèi)閱兵，不像是有出塞的可能。再加上大雪紛飛，彈汗山周圍至少有十余萬落，步度根也不覺得只有三千郡兵的臧洪會趕來送死。

    與其防著臧洪，不如防著軻比能。

    但臧洪來了，趁著一場大雪。

    發(fā)起沖鋒之前，臧洪對將士們說，步度根盤踞雁門多年，造了多少罪孽，你們比我清楚。陛下一戰(zhàn)擊潰扶羅韓，保北疆半年太平。今天我們擊潰步度根，至少可以保雁門半年太平，讓雁門的父老鄉(xiāng)親可以平平安安的過個好年，安安心心的春種秋收。

    幾句話，激得連續(xù)三天沒能睡一個囫圇覺的將士們熱血沸騰，眼珠都紅了。

    在臧洪的率領下，三千步騎殺進了步度根的大營。

    步度根一心一意盯著軻比能，完全沒想到臧洪會在身后出現(xiàn)。一開始接到部下的示警，還以為是軻比能安排的疑兵，誘他出擊，便下令部下不可輕舉妄動，固守待援。

    這給了臧洪一個難得的機會。

    臧洪率部穿營而過，徑直殺進步度根的中軍。

    步度根聽到一陣急似一陣的號角聲，意識到形勢不對，沖出大帳，查看形勢時，一眼看到了奔馳而來的騎兵，頓時目瞪口呆。

    這些身披鐵甲、手持矛戟的騎士絕對不是軻比能的部下。就算是他，也挑不出裝備如此整齊的騎士。他的親衛(wèi)營倒是全員有甲，但制式不一，五花八門。

    這些騎士只可能是漢騎。

    倉促之下，步度根想起了一戰(zhàn)而亡的兄長扶羅韓，心神俱裂，根本來不及考慮，甚至連對手是誰都沒看清，跳上馬，亡命而逃。

    他跑得很及時。

    臧洪看到步度根從大帳里沖出來，立刻下令射擊。沖在最前面的騎士一陣急射，射倒了步度根的兩個親衛(wèi)，卻沒能射中步度根，眼睜睜的看著步度根跳上一匹神駿的白馬，消失在風雪之中。

    臧洪顧不上去追步度根，率部在步度根的大營里往來沖突。

    鮮卑人驟然遇襲，紛紛上馬迎戰(zhàn)，同時吹號，向中軍求援，卻得不到任何回音。他們只能各自為戰(zhàn)，風雪中也看不清對手，戰(zhàn)場上亂成一團。有人打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對手是自己人。

    臧洪憑著三千騎士，突然襲擊，硬生生將步度根的大營打亂了。

    就在步度根的部下反應過來，準備反擊時，利用兵力的優(yōu)勢逆轉(zhuǎn)戰(zhàn)局時，他們的身后又響起了激烈的戰(zhàn)鼓聲。

    高順、張遼各帶萬騎，從風雪中殺出。

    激烈的戰(zhàn)鼓聲混雜著風雪，遙相呼應，仿佛無所不在，充斥天地。

    得知援軍到來，臧洪及麾下的雁門騎士戰(zhàn)意盎然，齊聲怒吼，鼓起余勇，奮力沖殺。即使是落馬的士卒，也不甘心就此罷休，他們或是搶過鮮卑人的戰(zhàn)馬，再次沖鋒，或是舉起戰(zhàn)刀，與最近的鮮卑人舍命相搏。更有人拿起火把，一路點燃鮮卑人的帳篷，動作純熟，一看就是老手。

    風助火勢，火借風威，步度根的大營火光沖天。

    第四百四十六章 建安二年

    軻比能沖出大帳，看向戰(zhàn)鼓聲響起的方向，年輕而剛毅的面龐上滿是驚愕。

    鵝毛般的雪花撲面而來，轉(zhuǎn)眼就在他的肩頭積了薄薄的一層。

    漢軍居然會在這樣的天氣發(fā)起攻擊？

    會不會是步度根使詐，誘我出擊？

    一瞬間，無數(shù)念頭涌入腦海，難以決斷。

    他和步度根之間沒什么信任可言，所以才會談了這么久也沒結果。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下，就算他想馳援步度根，也要防止步度根反咬一口，說他是聯(lián)合漢人發(fā)起攻擊。

    如果是那樣，他就很難在草原上立足了，說不定會被逐出彈汗山一帶，只能到更加寒苦的北方生活，現(xiàn)在的牧場則被步度根侵吞。

    親衛(wèi)將軻彌匆匆趕了過來，熊皮襖還沒穿好。

    “大帥，這是怎么回事？”

    軻比能搖搖頭，命軻彌去召集部下，準備應戰(zhàn)，又讓他叫來閻柔。

    閻柔與軻比能年齡相當，相貌粗豪，除了發(fā)式不同，看不出與軻比能有什么區(qū)別。他很快趕到軻比能身邊，聽著風雪中傳來的戰(zhàn)鼓聲，眼神閃爍。